我迷惑地看着朱亥放开腊梅,腊梅盯了我一眼,努了努嘴,我突然明白了过来,忙作出怒不可遏的样子,大喝道:“水性杨花的贱婢,我非杀了你不可!”我一边说,一边拔出干将剑,作势要杀腊梅。朱亥果然上当,铜锤一格,就架住了我的剑。我心中默念:“干将,莫邪,如若有灵,当助我诛杀此轻贱人命,尤其是拿女人说事的草贼!”我心里念得一念,只觉得剑鞘一震,莫邪剑“当啷”一声弹出剑鞘,化一道长虹,径奔朱亥颈项而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颗硕大的头颅早已滚落在了地上,身子也跟着往前仆倒,那柄架住我的干将剑的铜锤再也架不住,垂直落下,直砸在无头尸体上,将那尸体砸得血肉模糊。
莫邪所化长虹斩了朱亥首级,在空中环绕,不肯进剑鞘。我将干将朝天一抛,大声道:“去吧,你们自由了!”
干将亦化作长虹,与莫邪合二而一,两道白色长虹合拢,光芒大增,最后化白为红,斜插云天,一头贯注于剑鞘中,渐渐消散。待红光散尽,我看剑鞘时,两剑依然静静地插在其中。我正惊疑于干将莫邪的变化中,突然听得腊梅喜极而哭的声音:“立早,我以为见不到你了呢!呜呜!”
我这才想起,腊梅才刚刚脱险。腊梅已经扑进我的怀里,哭泣着诉说芍药三人遇难的经过,我静静地听着,沉痛地道:“腊梅,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们三个,我只想到给她们自由,却忘记了给她们安全!腊梅,你骂我吧,打我吧!都怪我!要不是我,她们就算还在当奴隶,可是应当还是活得好好的!”
腊梅本来在我怀里哭泣,听我这样说,抬起头来道:“弟弟,不要这样说,我们当了一辈子奴婢,从来不知道做一个自由人是什么滋味,更莫说做一个女人是什么滋味了!是你给了我们这些,我们自由地活哪怕一个时辰,都觉得满足了!三个妹妹的死,确实令人痛心,但她们绝对不愿意看到你这样自责!要怪,也只能怪北地候!要怪,也只能怪这万恶的制度!弟弟,你应该为芍药妹妹、梨花妹妹和海棠妹妹报仇,让更多像她们一样的姐妹获得自由,而不是自责,知道吗?”
我紧紧抱着腊梅,哽咽着点头道:“我知道,不把阎王制度推翻,我誓不为人!”
“我们去收殓她们吧。”腊梅悲伤地道。
我点了点头,实在不忍心再看她们血肉模糊的样子,便道:“我就在这里挖个坑,葬了她们吧。”
腊梅也点点头:“这里山明水秀,也算葬得其所了!”
我凝神默想,作者响水,请赐给我功力,我要挖一个大大的坟坑!我默想着,一边运功朝地上一掘,但听一声巨响,尘土飞扬里,一个大坑赫然展现在我面前了。
腊梅呆呆地看了看我,似乎没想道我能这样挖坑,接着就去拉芍药的尸体,要把她拉到坑里。我不忍,忙叫住她道:“让我来吧!”
腊梅停下了,只是低低地哭泣。我用隔空取物的功夫,将三人的尸体搬运到坑里,并排整齐地放好了,然后默然而立。
我想起了芍药的天真无邪,想起了梨花和海棠的绰约多情,想起和她们度过的短暂时光,尤其是当她们获得人生自由后的短暂时光,我的眼泪禁不住纷纷落下。生命是宝贵的,但逢此乱世,自由就显得尤其宝贵了。为了更多的人能够自由,我无欲的心,也开始涌动着大潮了。
芍药三姐妹还没掩埋,阿猪和阿重就赶来了。他们见得这情景,陪着我黯然神伤了一阵。阿重道:“所有高地全部攻克,隰朱大军全军覆灭,隰至、朱亥授首,这一仗,我们是大获全胜!”
我摇了摇头,悲伤而绝望地道:“不,我输得太惨了!三个无辜的女人,在这一场因我而起的战争中香消玉焚,上万兽兵和一万多阴兵也因此送命,这对我而言,有什么胜利可言!为了保住自己一条小命,却让千千万万的生灵失去生命,我有什么胜利可言!啊?哈哈哈哈!”
阿重见我这样,忙道:“章兄,我和阿猪可不这样认为!这一仗,我们歼灭了王军的下军万余人马,可以说是沉重地打击了王军主力。就算这是为了保全章兄个人的性命,但这一仗却无意中为范无疾的义军减轻了压力,为他们能继续生存、发展、壮大创造了条件。隰至的军队本不是要来追杀你的,他是碰巧赶上的。隰至奉命前来增援上军元帅费丰攻打范无疾,途中刚好碰见朱亥追杀你,而且听说太阴山有大军活动,这才赶来,没想到竟然被你指挥兽兵轻松歼灭。这次战役,歼灭王军一个军,一定能为范无疾的义军赢得歼灭费丰军队的时机!如果我料得不差,范将军一定会派使者来联络你!”
阿重话音刚落,一个兽兵上前报告道:“报告元帅,范无疾将军派使者陈见义来访,在山下等候回复!”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阿重笑道。
我皱眉道:“他派人来干什么?”
“或者是来联络,或者是来收编,我们何必猜测,请那使者上山不就知道了?”阿重笑道。
“你代我去见吧,我现在谁也不想见!”我落落寡欢地道。三个妹妹还没安葬,我的心里充满了忧伤。什么联络,什么收编,现在我一概不感兴趣。
阿重和阿猪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道:“那好,我和阿猪去见那使者。你也不必过分悲伤,人死不能复生,她们也一样。你要节哀!”
我说:“你们去吧,该怎样应答你们说了算,反正兽兵和禽兵都是你们自己带的。不要派部队来守卫,免得他们打扰我们,我要和她们静静地相处一阵子。”
“那我们告辞去了。”阿重和阿猪下山去了。
我转身对腊梅道:“他们都去了,我们把妹妹们埋了吧。”
腊梅点了点头,和我一起往坑里一捧一捧地捧土。我只要稍微运点功力,就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将泥土回填到坑里,但我没有。我要将自己的悲伤和着泥土一点一点地传达给芍药、梨花和海棠,我要将眼泪和歉疚一点一点地给她们姐妹。腊梅和我是一样的心思,她的洁白的小手,颤抖着捧一点土,眼泪几乎打湿了全部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