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开门吧，大哥，你就算行行好，行不？我都三年没见我娘了！”

“三年没你娘了？那你这三年都干啥去了？是不是嫌弃自己的娘有病了啊？”

“不是啊，大哥！你让我进去吧。”

“不行，说不行就不行！”

“不行？不行你还那么多废话！我操！”

见进去不了，我破口骂道。

“好啊，小子，敢骂人说，你看老子不打你！”

“来呀，开开门来打呀！”我在门外挑衅道。

“好好，算你小子狠，老子惹你不起躲得起，懒得理你！”

门卫头缩回去了，把电视声音调得震天价响，想是不想听见我的声音了。

我进不去，骂人也没用，一时感到特别无助。在门口立了半天，实在没法可想，我只得懒懒地离开大门，才走得几步，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娘疯后的惨象，身子便不由得一软，靠在了围墙上，并慢慢滑了下去，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正在我伤感的时候，一辆宝马车开到了门外，死劲地摁着喇叭，像是要进院去。我心里一亮，心想只要你肯开门，我紧跟着车，让车挡住门卫的视线，不就可以进去了吗？这样想着，我来了精神，忙起身一闪，便到了围墙暗处。

因为电视声音开得大，宝马喇叭摁了半天也不见门卫出来。我听见汽车熄了火，之后，就见一个高个子男人腆着个大肚子从车上下来，学着我的样，死劲拍着大门喊：“小范，开门，院长回来了！”

门卫这下听见了，急火火出来开门。我见时机稍纵即逝，一闪身便到了车后，佝偻着身子，尽力避开门卫，几乎以汽车的时速跟着进了院门。

汽车在院子里的空坝里停下了。车里下来三个人，除了刚才那个高个子，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看他学者一样的气质，我想，他该就是院长了。另一个背对着我，一时看不清楚是谁。

“上去坐坐，怎么样？”院长和那人握着手说。

“正想再请教柳院长几个问题，肯定要上去坐坐。”那个背影道。

我的天，那声音怎么这么像我老爹的声音？

“那章总请！”院长做了个请的动作道。

“不客气！”

是老爹！

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熟悉的背影！我差点就冲上去了！

我要告诉他，他失踪三年的儿子，此时就站在他身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

但突然响起的一个声音却让我止住了脚步：“傻瓜，别急，你最好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却什么都没有。娘的，又是那个叫我“越人”的“老婆”！

“看什么看？我在你额头上呢！闻着你的血，使我感到好生亲切！一定很好喝吧，老公？”“老婆”吃吃笑道。

晕，他娘的，她这次竟然化作了只母蚊子！

“去去去，老子有正经事要做，少他娘来捣乱！否则，老子一巴掌拍死你！”我对这位“老婆”以蚊子的身份突然驾临很是不耐烦。

“切，要不是担心你被某人卖了还要替他数钱，我才懒得来理你！”蚊子老婆轻蔑地道。

“你懒得来理我？呵呵，谢谢，谢谢啊！”我大有无上荣幸之感，呵呵笑着，连连称谢不迭。

“嘿嘿，你先别急着虚情假意地谢，等会真心想谢的时候再谢不迟。告诉你吧，刚才上去的人确实是你爹，不过——”蚊子老婆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我奇怪地问。

“嘿嘿，自己上去看，我现在说了估计你也不相信！”娘的，她倒吊起我的胃口来了！

“我正要上去，如果不是你来耽搁，我们已经父子相认了！”我偏不让她吊，故意不顺她的意思往下问，免得堕入她的彀中。

“切！相认？想死得快些你就去认吧！”蚊子老婆骂道。

“你说什么？”我生气地道。

“没说什么！我告诉你，你最好躲在暗处，别被他们发现了才好。”蚊子老婆冷冷地道。

“为什么？”我大惑不解。

“不为什么，就为图个小心。”

“蚊子就是蚊子，总喜欢在暗地里害人！”我笑道，放下心来，脚下早跟着老爷子三人到了楼上院长的办公室门外。

“柳院长，我再问一下，陶素的病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治不好了吗？”老爹背对着门，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看不见他那张暴发户脸。陶素是我娘，听老爹的意思，似乎极其担心我娘的病好起来。我的心不由得发凉。

“章总，这个，我可以以我的学术声誉担保！”院长一脸清高地道，“我说过她好不了，就没有人能治好她，至少在我们院是这样！”

“我晓得柳院长医术高明，但是——”老爹不无担心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一天她好了……”

“章总，这事你请放一百个心！”院长道，“我们对付一般人可能手段是差点，但要说对付疯子，嘿嘿……”

“既然柳院长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老爹道，“不过——”

“不过什么？”院长似乎有些惶恐。

“我先把丑话说前头。”老爹道，“陶素可以疯，可以死，但不可以正常，这不要我再重复了吧？要是做不到，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要是做不到还要强出头，嘿嘿，你该知道我的手段！”

老爹嘿嘿冷笑，笑得我心里直发怵。天啊，他别的什么不想，竟然想置我娘——他的原配夫人于死地！章天成啊章天成，你做得出初一，就不怕你儿子做出十五来？我真怀疑，我娘当初是不是你给逼疯了的，而我当年，又是不是你亲自导演了一场绑架丑剧！

“章总这是说哪里话来！”院长尴尬地道，“你章总说的意思我还能不明白吗？放心吧章总！我这条小命还不都在你手里捏着。”

“呵呵，柳院长说笑了！”老爹阴险地笑道，“这事要不出漏子，我赞助给医院的二十万，到时就会照例打到医院帐上。但要出了漏子，呵呵，那可能就要让你失望了！”

“章总说笑了！”柳院长讪笑着道。

“好了，我得回去了。柳院长，好好帮我照顾陶素，我亏不了你的。呵呵，我走了！小刘，走！”老爹站起了身，朝高个子挥手。我再不愿意上去和他相认了，甚至还害怕被他逮着，连忙先一步悄然下了楼，躲到了黑暗的角落里。

高个子小刘发动汽车，载着我老爹钻进了无边的黑暗，我还呆呆地站着，心里在一阵又一阵地剧痛。

“你也该走了！”蚊子老婆突然说道。空寂的夜晚，她的声音突然响起，尽避很低很柔和，但还是把我吓了一跳。

“你不说话不得死人！”我回过神来，愤愤地骂道。

“好好好，我不说，为好不得好！”蚊子老婆嘟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