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北地候虚席以待,我慌了手脚,上轿子时差点滑倒,亏得腊梅眼尖,连忙上前扶住,才没让我出丑。
到了第五进议事厅,果然见北地候大排宴席,宴请众多食客和显贵。堂下歌舞升平,鼓乐喧阗,堂上却无人动箸,不知何故。我知道自己迟到了,忙疾趋上堂。
北地候见我终于到了,大喜过望,站起身亲自迎下堂来,老远就笑道:“昔日本候曾虚席以待候先生,被传为天下美谈;今日本候虚席以待章大侠,也可传为美谈了!”
我忙上前谢罪道:“罪人来迟,万望候爷不罪!”
“哈哈哈哈,不迟不迟,宴席还没开始呢!”北地候大笑着,拉着我的手往堂上而去,到了主席,我见左手边一席空着,心里感动,笑对北地候道:“候爷错爱,直令章某汗颜!”
“哈哈哈哈,章大侠不必过谦!这虚着的一席,今天只有你才当得起啊,坐,坐,快请坐!炳哈哈哈,来呀,开宴,上酒!”北地候一声喊,侍女们纷纷上场,斟酒上菜,穿花蝴蝶般,好一阵忙乱。
酒罢席散,众宾客纷纷散尽。我正要告辞回去,北地候留道:“章大侠且请留下,本候有事相商!”
我微微一笑,就知道北地候冒险救我,必然有救我的必要性,今日相留,必然有大事要我去做。如果猜得没错……呵呵,要真那样,腊梅四女的卖身契,只在一句话上!我打定主意,且看候爷啥事相商。
北地候送走宾客,独留我和候羸,请至密室,北地候道:“听候先生讲,你们二人已经认识了?”
我笑道:“已经蒙候老前辈指教,获益不匪!”
候羸尴尬地道:“章大侠说笑了!”
北地候道:“且不说这是,今天请二位前来,另有要事相商!”
“什么事?候爷但讲,有需得着章某的,直说无妨。”我心里已猜了个八九。
北地候道:“章大侠昨天在殿上经历辛苦,对我兄阎王有何观感?”
我看了看北地候爷,见他神色不定,料定他在拿话挑我,便笑道:“昏庸残暴,比之桀宋,有过之而无不及!”
北地候抚掌笑道:“妙!章大侠此言,与本候所见略同!王兄莅任以来,不恤民力,横征暴敛;日事酒色,荒淫无度,天下苦其政久矣!东北有范无疾鼓噪奴隶造反,西北候又被平民暴动驱逐,东南海盗横行……天下已然大乱,可王兄他——唉!本候欲取而代之,以平定四海之乱,不知大侠以为如何?”
“如此天下幸甚!万民幸甚!”我拱手奉承道。我恨极了阎王,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北地候欲取而代之,且不论是否目的在安定天下,只泄愤而言,我就极是赞成!我估计北地候是要假我之手,杀了那该死的家伙,能得北地候之力,一泄心中之愤,我又何乐而不为呢?现在我们两相利用,谁也不亏谁!
北地候见我被他挑动,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我心中暗笑。
北地候道:“本候欲取王兄之位而代之,谋之久矣,恨无力耳。本候先已得朱亥,使潜伏太子身边,已有日矣。一旦发难,太子府里,血流成河,事必能成!但尚缺一勇士,使刺王耳!倘若两边同时发难,定能一举成功。今天赐大侠予本候,事必成矣!大侠武功高强,尤其毅力过人,乃真豪杰也,必不负本候!”
我拱手道:“章某小命乃候爷所赐,候爷吩咐,敢不从命!”
“如此甚好!”北地候道,“就请候先生与章大侠谋之。事成之日,封候拜相,与君共享天下!”
我乘机道:“候爷,章某有一不情之请,万望候爷恩准!”
“哦?”北地候一愣,“什么事?”
“敢请候爷将腊梅等四丫头赐与章某!”我低头拱手道。
北地候大笑道:“哦,哈哈哈哈!原来是这呀?没想到章大侠也英雄难过美人关,哈哈哈哈!好,我道是什么大事,区区四个侍女,只一马之值耳,何必相请!本候当立即派内务总管将四女的卖身契给你!只是不要坏了本候大事呀,章大侠!”
“候爷放心,万一事机不秘,章某有死而已,绝不牵连候爷!”我坚定地道。
“那好!候先生,就请你将计划讲给章大侠听。”北地候道。
候羸拿出一张地图,摊在几上道:“这是候爷议事厅地图。明日,候爷将宴请阎王,请他到家欣赏赵姬的歌舞,到时,老朽当安排三百甲士伏于两侧厢房,只听候爷摔杯为号,即起而杀之。大侠可藏于此间壁中,亦听候爷摔杯为号,即可破壁而出,冲上前去,以剑刺阎王后背,务要一击穿胸,杀死阎王,否则祸患无穷!”
“杀一庸夫,还怕不成?”我轻描淡写地道。
“如此,则事必败!”候羸道,“敢请候爷另觅勇士,即刻将章某推出杀之!”
北地候惊道:“先生何出此言?”
我也吓了一跳,这老家伙怎么一言不合,便向候爷出这样的馊主意?
只听候羸道:“自古以来,谋兄篡位,谁不担着血海干系?稍有不慎,人头掉地事小,满门夷灭,宗器不保事大!现在章某担如此大的干系,可他却轻描淡写,甚是轻视阎王实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以请候爷先行除之!”
我吓得冷汗狂下,忙躬身道:“晚辈知道错了!谨受教!”
北地候道:“此事确实干系重大,来不得半点疏忽,本候谋之数十年未动者,徒以此事乃夷族之罪也!章大侠切莫小视,以至坏了本候大事!”
我汗颜道:“章某敢不受教从命!”
候羸道:“虽然如此,候爷其他的安排,可暂时不告诉你了!谅你一小儿,屠夫可也,不可与谋大事!”
我大怒,心想这老屁眼虫怎么能这样!不就一句话嘛,什么大不了的!什么狗屁大事,老子还不愿意和你谋呢!但我不敢稍露辞色,隐忍而已。但想我脸上,必定闹成了猴子屁股了!
候羸继续道:“章大侠成功以后,应即刻回房,不得外出,随时听候候爷调遣!”
我看了候羸一眼,那老家伙表情木然,看不丝毫破绽。但我心里自有尺寸,只想极早恢复功力,即使事败,也可全身而退。就这主仆所干之事,也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背之也不可惜!看列国志时对信陵君的好感,早已乌有!人都可以弑兄篡逆,惟独信陵君不能!信陵君能爱物,一鸠之死尚且耿耿于怀,何况自己的兄长乎!
“既已安排妥当,那本候就先解开章大侠的封印再说。”北地候道。
“候爷不急!”候羸阻止道,“明天再解不迟,不迟!”
我见这老不死的候羸对我疑心太重,恨得牙痒痒的,可是又没有奈何。不禁恨道:“万一解封太迟,章某功力恢复得不够好,前辈来担后果,好不好?”
候羸干笑道:“怎么可能的事?”
“怎么不可能?这事以前从没遇到过,谁能保定恢复得好!”我愤然道,“候前辈是不是怀疑章某恢复功力,要去阎王那里报信啊?”
“章大侠多心了!”候羸尴尬地道,“此事干系太大,谨慎为妙,尚请大侠原宥!”
“哼!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见猜,何不一刀杀了!”我冷冷地道。
“你们都不必说了!”北地候道,“章大侠侠肝义胆,本候如何能信不过!且解了封印再说!”
话到此处,候羸也不好多说。北地候解了我的封印,我略试了试调息,见无大碍,心中暗喜。口里说道:“候爷,章某有一事请教,还望明示!”
“什么事?大侠尽避问,不必客气!”北地候道。
“地府之内,皆鬼魅也,不知鬼魅是否也会死亡?”我问道。
“呵呵,鬼亦有死,死即超生耳!否则,鬼魅都得不死,这地府还不鬼多为患了?只是如本候等世袭贵族,没有死之一说!”北地候大笑道,“不然的话,本候当也不能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