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一下大环境。
历史发展到东汉末年,出现了群雄割据的局面,群雄割据的原因是因为围剿黄巾军产生的,而黄巾起义又与汉末的政治格局息息相关。
先秦时期,中原王朝的统治阶层主要由贵族组成。秦灭六国之后,贵族被彻底消灭,世袭制遭到瓦解,但国家还需要官员来管理,可官员从哪里来却是个问题,战国时期那种毛遂自荐的方式终归不是常态,在科举制还没有问世之前,汉朝发明了察举制,察就是考察,举就是推荐,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举孝廉。
孝,即孝顺;廉,即廉正。汉武帝创立孝廉制的初衷是让地方推举孝顺廉正的人去做官,用这种方式来达到国家选拔人才的目的。但孝廉制考察的是一个人的品行,品行是无法量化的,也就无法保障公平,就像我们现在某些地方推行素质教育一样,实际为搞关系走后门开了方便之门。于是孝廉制成了一些世家大族培植自家势力的利器。当然,这里面也确实选拔出了一些人才,比如曹操,就是通过举孝廉进入仕途的。
举孝廉还有一个副作用,就是一些人为了当官拼命作秀。作秀的主要内容是孝(因为还没当上官,所以谈不上廉),特别是父母的葬礼,成了各大秀场,于是乎厚葬成风,一些人就算平日节衣缩食,也要在父母的葬礼上大秀一场,因为这时围观的人多,一旦传开了,说某某很孝顺啦,把家里宝贝都给父母陪葬了,就可能被举孝廉的人知道了,也就有可能被推荐去做官。所以后来的盗墓者最喜欢的就是汉墓,因为陪葬品多。这一风气直到曹操下令整治后才有所好转。
孝廉只是做一些基层官员,真正位高权重的人往往是一些外戚。所谓外戚,就是皇帝的外姓亲戚,如果某个妃子得宠,那么她的父亲或兄弟就有可能做大官,而且一般都是宰相级的人物。外戚一旦把控朝政,等到下一代皇帝(通常是宰相的外甥)登基,皇帝就会被架空,比如霍光专权;弄不好还有可能被篡位,比如王莽建立新朝。
有了历史的教训,皇帝当然也要想办法自保,于是重用太监,与外戚抗衡。太监没什么文化,不懂得管理国家,而且作为六根不全的人,通常心理比较扭曲,他们一旦掌权,就会弄得国家乌烟瘴气。但太监是皇帝的家奴,主子在他们心里的位置比谁都重要,而且太监通常也没有什么政治野心,对皇帝来说,用他们最放心,贪点钱财真不算什么事。
于是我们看到,到了东汉末年,以何进为代表的外戚被杀,而以十常侍为代表的太监(确切的称呼应该是宦官)把控了朝廷,也就不足为怪了。
外戚和宦官轮番争斗,各种腐败问题层出不穷,官员们忙着结党营私,就没有人管老百姓的死活了,再加上汉灵帝中平元年(184年)天下大旱,农民颗粒无收,而朝廷一点儿税赋都不减,老百姓被逼得没有活路,于是就起来造反了。
领头的人叫张角,河北冀州巨鹿郡人,他和两个弟弟张宝、张梁创立了太平道,以太平道组织灾民,揭竿而起,头扎黄巾,打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所以称为黄巾起义。
太平道属于道教的一支。道教形成于战国,以老子的道家思想为理论根据,又加入了一些鬼神元素,最终成为一种宗教。
张角以太平道聚拢人心,纠集了几十万民众,对东汉的根基冲击很大。在现代的历史课本里,我们称之为“黄巾起义”,但是在《三国演义》里,我们经常看到“黄巾暴乱”这个词,这是因为所站的立场不同,课本里把农民起义基本都定义为正义的,但对于当时的朝廷来说,这是暴乱无疑。以前我看三国时,也觉得这些黄巾军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没折腾几下就全挂了。可如果我们把它放到历史长河里看,就发现这次起义意义重大。
先不说黄巾起义直接导致了东汉末年的乱世,单说这次农民起义,它是自秦朝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以来,中国历史上第三次农民起义(第二次是西汉末的绿林赤眉起义)。俗话说,事不过三,如果说陈胜、吴广的起义还有偶然性的话,那么黄巾起义直接坐实了中国底层人民的反抗精神。农民起义不同于军阀造反,军阀造反更多的是为了个人权力,而农民起义是不堪压迫之后的反击。这一点,并不是每个民族都具有的,相反的例子我们可以看看我们的邻居印度。
印度的地理位置可以说是得天独厚。印度次大陆深入印度洋,东西两侧是阿拉伯海和孟加拉湾,在大航海时代之前无疑是天然屏障。北部是平均海拔高达7000米的喜马拉雅山脉;东部为平均海拔2000米的若开山,整个东部都是少有人烟的热带原始森林;西北地区有兴都库什山阻隔,该山脉全长1600公里,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西部地区则有苏莱曼山,平均海拔在2000米左右。除了西北角有一个开伯尔山口外,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单元,这种地形有利于文明古国的孕育。而开伯尔山口最窄处只有600米,在中国人眼里完全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比防守万里长城容易得多。
但印度人显然没有这个意识,一次又一次的外族入侵正是从这个山口突破。最早是雅利安人,然后是波斯人、马其顿人、希腊人、塞种人、大月氏人、白匈奴人、突厥人、蒙古人,大大小小的入侵达300多次。印度的历史就是一部被征服的历史,所有的征服者都成为这里的统治者,而原先的土著却沦为最低的种姓,他们不但没有反抗,反而认为这是应该的,把外来统治者强加给他们的宗教当作信仰,认为今生受苦是为了来世修福。如果在中国,早就有人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所以一直到今天,印度的种姓制度依然强大,因为底层人不反抗,上层人当然不会主动放弃这种特权。
补充一点,这里所说的印度是地理概念上的印度,泛指整个印度次大陆,也叫南亚次大陆,并非单指今天印度这个国家。
所以说,正是因为中国人具有这种反抗精神,中国的任何一个王朝在统治期间,都不得不考虑一下民众的感受,如果做得太过,就有被推翻的危险。黄巾起义算是给后世的帝王敲响了警钟——不能太作威作福,要顾虑底层民众的感受。
黄巾起义冲击了东汉王朝的地方组织,中央政府派兵清剿,经常是顾此失彼,往往这里刚清剿完,那里又冒出来。于是中央采取一项政策,改刺史为州牧,让各个地方自行派兵清剿。正是这一政策,最终导致了群雄割据的局面。
刺史,原本是中央派驻地方的监察官:“刺”是检核问事的意思,即监察之职;“史”为“御史”之意。而州牧,却是一州之长,“牧”是管理的意思。改刺史为州牧,就是中央把军政大权下放到地方,这直接导致中央王权的衰落,地方政权的崛起。
本来,从秦始皇设郡县开始,汉朝也一直秉承秦制,全国行政区划只有两级:郡和县。到这时(灵帝中平五年,188年)全国行政区划就变成了实打实的三级了:州、郡、县。虽然县下面还有乡,乡下面还有里,但乡和里都属于乡民自治机构,不属于中央直接管辖。
当时,全国划分为十三个州:兖州、豫州、青州、徐州、荆州、扬州、冀州、益州、幽州、并州、凉州、交州,还有首都洛阳所在的司隶校尉部,后来也习惯称司州。三国时期,曹操从司隶校尉部剥离出关中,又从凉州里剥离陇右,合并为雍州。所以三国时期比东汉多了一个州。
各州的划分在战乱时期略有变动,但大体如图所示。
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各路英雄开始登场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