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鼎青铜炉,上竖三根两只粗细的烫金纹龙香,四周八根青石大柱直上顶头,殿前左右各一盏白烛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照出了五个人影,三男两女。
我双膝跪地,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了一样,任我怎么挣脱都站不起来,香炉里飘出的青烟呛的我喉咙发痒,我双手杵在地上大声的咳嗽两下,抬头向那几个人问去:“这是阎罗殿吗?我死了啊?”
听我这么说,殿前一身穿长毛大衣的贵妇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可不是吗,这就是阎罗殿,我们几个就是阎王和判官,你这娃子,说吧,生前可做了什么恶事才来到了这儿。”
心里一阵酸楚,完了,就这么死了,心里真是不情愿啊,我才十几岁,我是真没活够啊,我死了,我妈得多想我啊,一想起我妈,我这眼泪唰的就掉下来了,我想我妈了,还有我爸,姥姥姥爷和爷爷奶奶,我藏在仓房的绿豆糕还没吃呢,还有偷的孙大头的铁胆火车侠玩具都没来得急玩,这越想越难受,忍不住哇的一声嚎了出来,若不是双腿不听使唤,非在地上来个野驴撒泼。
那妇人见我这样,哈哈大笑起来,最后竟捂着肚子笑的像似要咽气一般,我心想这阎王爷果然都是无情的,见人死悲伤也能笑的这么开心,我止住哭声抽噎着对她讲:“你这婶子真是招人烦,人家哭你却笑,我死了你这么开心的吗!”
“你这娃子可真逗,你可听说过阎王爷有女的?”
我一听,可不是吗,以前看电视啥的,可没见过阎王爷有女的,都是些络腮胡子的黑脸糙汉,心里不禁有些蒙圈。
贵妇人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根红绳甩来甩去的向我慢步走来,脚踏在青石板地上吧嗒吧嗒的响,我看这样式不像是要害我,心里也不害怕,任她走到我身前,伸出手摸着我的头:“放心吧,你没死,是那黄家老七救了你。”
这妇人是把我当三岁小孩糊弄了,我咋能信她的鬼话,扒拉开她的手我垂头丧气的说:“你这婶子倒是好,可你也不用安慰了我,我马伸京也是一堂堂正正的汉子,死就死了,你们只要不让我走刀山火海放油锅里炸了,想怎么样都随你们便吧。”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可这次不只她一个人笑,殿前那四个人也跟着哈哈的笑了起来,见他们这样取笑我,我低头叹了口气,哎!无情啊!
“真不诓你,你现在是在梦里,等下这香炉里的香烛烧完了,你就能醒了。”妇人收了笑声,看着我一脸认真的说。
“你就是骗我,哪有这么真实的梦,再说梦里都是没有感觉的,刚才我跟李喜燕打了一架,现在身上还疼的要命呢。”说完,我伸手摸了摸我现在还发硬的脖子,真是吓人啊,李喜燕咋会变成那个样子,莫不是死了变成厉鬼来找我索命,亏得我俩还是朋友,她可真是专挑亲的整啊。
贵妇人略显无奈的皱了下眉头,八成是跟我这小孩子说不通,心里有些无奈,她撩了下裙摆蹲在我身前,手里攥着先前一直晃悠的红绳,表情变的不在像先前那样温柔。
“有些事情现在跟你讲,你也不见得能听的明白,浪费口舌不说,怕是还会对你心理上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你还太小,等大了些,顶上那位办事回来,早告诉你也不迟 。”说罢,她将手里的红绳套在我脖子上。
“日后要是有难,找一十字路口,将这红绳用柳树枝烧掉便能保你脱难,但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
我听得是一愣一愣的,这说的都是啥啊,什么伤害顶上十字路口的,这漂亮阿姨说这一堆,听得我是云里雾里完全不懂。啪嗒一声,香炉里的香烛掉下来最后一抹香灰,随即三个光点慢慢变暗,我心里一阵高兴,说好的香烧完了我就能醒来回家,我抬头一脸渴望的看着那贵妇人,只见她站起身来呼的一下向后飘去,我正惊讶于这神仙操作,身前几米处突然出现一阵强光,恍得我睁不开眼睛,随后那光源慢慢凝聚最后变成一个门形,我想要开口说话问问这是咋了,光门内吹出一股冷风让我浑身一哆嗦不自主的向后仰去,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我向后退了几步。
咦?我能动了,坐在地上,我揉了揉酸胀的双腿,抬头向那殿上看去,五人当中坐在中间的中年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香炉旁边,负手而立,身材魁梧,面目棱角分明,眼眸深邃,仿佛多看几眼就会被吸进去一样,与我对视了几秒,随后闭上眼睛下巴高抬,那副高傲的样子,竟让我有一种崇拜的心里,这男人,真有味道......
“你且听好,等下你从这门进去,只需闭着眼往前跑去,待你醒来以后,好好活下去!”声音浑厚且磁性,成熟男人的声线,天呐!爱他......
别顾着崇拜了,眼前回家重要啊,我立马爬了起来,向着前面几个人深鞠了一躬,可得有点礼貌呢,万一挑我理了,在不让我回去岂不是亏大了。
那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冲我一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终于完事儿了,回到家一定要跟爷爷说说我这经历,比他给我讲的那些个糟烂故事可刺激的多了。收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我撸起袖子大步向那光门跑去,我刚迈进一只腿,就感到门内冷风嗖嗖的,不禁心里有些害怕,毕竟诡异的事儿一连串的发生,避免不了让我多想。管不了那么多了,前面就算是真的阴曹地府我也得走,不然待在这儿,说不准下一步会是咋样呢,毕竟那几个人说话奇奇怪怪的,不像是啥正经人家,特别是殿上那三个一直不说话的,那脸拉拉的,我离那么远都能感觉到对我不是很喜欢。
想罢,我一咬牙,闷头窜了进去,这人刚进到门里,还没看清里面啥情况呢,就迎面飞来一只大脚正中我的面门,我只感觉到鼻子一凉,嘴角微微发甜,然后整个身子迅速向后飞去,竟是一脚把我又踹出了门外,再次回到大殿的我躺在地上捂着鼻子呻吟了半天,气愤的抬头去看看是谁给小爷我踹的鼻孔窜血,却被眼前的人吓得妈呀一声,只见那人一身黑纹黄袍,脚上一双金丝龙凤靴,头顶紫色发带束起一老高的发髻,手里拿一鸡毛掸子,冷不丁看去似几分道士打扮,要是仔细那么一瞧,一副蜡黄细长的脸,左脸长满的麻子,右脸全都是坑,一双眼珠子贼了逛鸡的,下巴上一撮山羊胡,两腮上黄色的胡须直长到了耳朵后面。
此时他正一脸阴笑的看着我:“怎地,爷爷的救命之恩还没报呢,就想走?”
这突然出来一人,二话不说就给我一脚,吓得我神经都要炸裂了,赶紧回头找那漂亮阿姨和威武大叔求救,可回头望去,身后空无一人,我绝望的看着眼前这个说话阴阳怪气的道士。
要说我这人,笨就笨到家,聪明起来脑子转的也是飞快,这我想到,先前那漂亮阿姨说我是被黄家老七救到这儿的,眼前这主儿张嘴就是救命之恩的,看来他应该就是那黄家老七了,我捂着鼻子唔唔的冲着黄老七叫了一声黄叔儿。
“您就是救我来这儿的黄叔儿吧?”
呸的一声,黄老七举起鸡毛掸子照着我头上就是一下,疼的我哎呦一声,我也没说啥啊,咋就凭白上来就给我一掸子。
“没毛儿的小子,咱家的岁数都够当你曾祖太爷了,黄叔儿也是你配叫的。”
我嘶嘶呀呀的揉着脑袋,还跟我说是做梦,这挨打是真疼的要命啊,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婆子坏的很。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的呢,就没有个顺当的时候,眼前这爷的架势说是他救我一命,打死我也不信,这凶神恶煞蛮不讲理的样子,跟我家后院那王寡妇有的一拼了,黄老七见我躺在地上半天不吱声,作势抬起胳膊想要再给我一掸子,开玩笑,我何许人也?村里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还能让你打着我第二下?
说时迟那是快,抢在他鸡毛掸子落在我头上的前一秒,我腰上一用力,双膝瞬间的跪地,两手抱拳向下猛的一摆,嘴里大喊一声:“爷爷,孙子给您磕头了......”
黄老七一愣,挥下的鸡毛掸子呼的一下停在我脑门前不到一寸,随后抽回凶器夹在咯吱窝下,双手往袖口那么一插,嘿嘿的瞅着我笑道:“你小子,还算懂事儿,这声爷爷叫我的舒坦,暂且不再打罚你。”
冷汗顺着后脊骨往外冒,这一下子他要是没收住,怕是得把我脑仁儿都砸出来。
“七爷,我年纪小不懂事,要是有说错做错的地方您多指点,要是动手把我打坏了,您这救命之恩我可怎么报啊。”俗话说的好,遇人摸不准,事前舔三分,我这先毕恭毕敬的抬他一手,他也不能在好意思揍我了吧。
黄老七得意的把下巴撅起老高,从嗓子眼儿里哼了一声,这神态,咋看咋像电视剧里的太监,在配上他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绝了。
“你要报恩?怎个报法?”
怎个报法我哪知道,你咋救的我我都不知道,想罢,我开口说道:“七爷,孙子我年纪小脑子里存不住事儿,况且我这一遭事情发生的直叫我摸不着头脑,要不您,跟我讲讲?”
说真的,我也好奇,那李喜燕马上都要把我扔在那棺材里了,咋就突然就来到这个地方了,遇到五个人跟我说了堆听不懂的不说,这又来个黄七爷说是我救命恩人,我还真想知道知道是咋回事。
又是一声冷哼,黄老七随手往身后一挥,凭空变出一把椅子,身子往后一倒翘起了二郎腿,手里的鸡毛掸子像是活物一般,不用人控制,自己在空中转了两圈,飞到黄老七后脖梗儿,竟是唰唰的给他挠起了痒痒,这一幕看我的是俩眼溜直,心里直呼神奇。
“那就给你讲讲,你竖起耳朵仔细听好,要记的真切,它日要是忘了爷的恩情,爷指定拔了你的毛绑我这掸子。”
我哪敢说话啊,猛点头应了下来,这听了黄老七呜了哇啦的说完,我才明白是怎么个情况。
话说这黄老七那日路过一处小河,见河边大柳树下有一妇人哭泣,心生好奇便移步而去,这走到树下黄老七打眼儿瞧去,树枝上挂满红布条,枝干黑红,根茎粗壮紧密,显然是受人供奉已有了灵气,黄老七见这树已形成了场子,便盘膝坐下,看看这哭泣的妇人是有什么诉求,好食了供奉帮上一帮,可怎知这妇人只是一味痛哭,嘴里什么也不叨咕,干坐了十几分钟,黄老七有些不耐烦了,便伸手摸向妇人的脑门儿想自己一看究竟。
这不看还好,看了之后气的黄老七差点没一用力捏碎了眼前那妇人的头,要说这山林野兽冷血无情,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可眼前这伤心欲绝的妇人,可比野兽还要狠毒,要说黄老七为啥这么生气,原来他通过妇人的记忆看到这么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