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境内有一山脉,主峰九座,连绵回转,最高处约有二百七十丈,山中有一宝洞,相传是百余年前,一郭姓道人带一濒死女子所筑。
更有传闻,那日道士上山,乃是御空而行,引得山下百姓惊为天人,纷纷紧随其后。待到山中,只见老道挥袖间一指点碎巨石,尘土漫扬,鸟兽四散。紧接又有凿刻之声,火光四溅,待到数刻之后,尘雾散去,只见前方赫然一石窟成型,口高一丈有余,更是刻有:九顶铁刹山,八宝云光洞十个大字,字体苍劲,震人心魄。
四周村民见状,更加深信是天人下凡,连忙伏地跪拜。此事传开,只数日间,方圆百里来访之人络绎不绝。
那日正是仙人下凡的第七日,正午时分,洞前跪拜之众已有数百,此间不乏有人说到。
“这仙人多日未曾露面,也不进食,怎受得了。”
“这等大能,早已避得五谷,岂是你这凡夫能懂得了“
“我是凡夫,你......”
正当二人争论时,忽的平地骤起一阵怪风,前一刻烈日当空,下一刻却昏暗如夜,百姓惊慌之余,只见打东西两边各飘来一股黑黄之气,远看如云,等到头顶又快若闪电,瞬间飞入洞中。
哪等到膜拜的众人反应,洞中一声兽吼震耳欲聋,直震得山巅颤抖,碎石横飞草木崩断。而后又是一声长啸,一股怪风自洞口吹出,卷起数人甩出十丈开外。
此景即出,任人再怎么也与那天人下凡联想不到,只吓得作鸟兽散。
此后几十年,这铁刹山九峰都再也无人敢近。
山下约有四十里处,有一镇子,依山傍水,繁华秀丽,闹市处车水马龙,摊贩叫卖声络绎不绝。正在闹市中心,一布告前围满镇民,好事者想跻身向前,奈何半天挪不动一步,索性也不再卖力,只问前人发生何事。
前排一贩菜小哥回道。
“前些日子张员外家小公子得了怪病,白天嗜睡如命,一到晚上就精神的紧,上蹿下跳的,说是一使劲儿都能蹦到房顶上,这不正张贴告示,寻医治病呢吗”
后者听了只嘿了一声,砸吧着嘴说:“这金贵人家的孩子也是娇贵啊,这算的上何事!”
“算的上何事?吓人的在后头呢,光跳不说,还能吃,十二三的年纪,一顿饭就能吃上七八只鸡,鸡血蒸的糕,一口气就要喝上十大碗。这边喝着,嘴里还要说着不对不对。”
说到此处,后者方觉得有些许怪异,自己也略懂点医术,听人这么说,怎么也断不出这是什么病,摇摇头,便转身离去。
话转到这张员外家,此时太阳刚刚落山,就听东厢房一屋内传出一声嚎叫,仔细听去,这声怎么也不像人能发出来的。
院中的小丫鬟听到,紧忙向屋内跑去,却又吓得啊呀一声跑了出来,随后一只花瓶扔出门外,重重的砸在地上。
“给老子上鸡,十只大肥鸡。”
丫鬟听了怎敢怠慢,快步向厨房跑去。
不到半个时辰,整整十只大肥鸡装入盘中送到了这小少爷的房间,此时房中站满了人,光是伺候吃饭的就有七八个,饭桌前一衣着华贵的美妇人满面愁容,一边叹气,一边嘱咐少年慢点进食。
吃饭的少爷也不理会,只顾着埋头啃食,一只鸡眨眼间就入了肚,待全部吃完,方才抬头抹了抹嘴,双眼一闭也不看人,摇头晃脑的说到。
“快给本大爷上鸡血漱口吧”
听到少爷要吃鸡血了,早在屏风外等待的丫鬟排着队端上食盘,围着饭桌站成一圈,撤下旧食,端上鸡血糕,数了一数,正好十碗。
那少爷鼻子一襟,向前闻了闻,忽的双眼睁开暴怒起来,手一拍桌子,嘴里嚷嚷着不对不对。
美妇人见状,赶紧起身拉住少爷,嘴里不停的说到。
“怎么能不对,今日可是请了镇上卧仙楼的厨子来做的这鸡血糕,娘的儿啊,你尝了再说对不对啊。”
任由美妇怎么劝说,这小少爷也不听,只是嘴里一个劲儿的说不对。
吱呀一下房门被推开,几声轻缓脚步,只见卷帘外一女子身影驻足在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熟的自然不对,你要喂他生鸡血“
这话一出口,本来折腾不停的小少爷变得安定下来,双手叉在胸前蹲坐在椅子上,一双乌黑的眼仁直勾勾的看着那帘后的人。
那美妇听得此话怎能乐意,心里叨咕着是哪个嘴不好的死丫鬟,这不赏她几个大耳刮子。想罢,提起衣摆就朝帘后走去。
也是遇事不爽,心里憋着一股火,美妇一把掀开帘子刚想发威,不料却被吓得连连后退,若不是有小丫鬟身后扶了一把,恐怕都要摔在地上了。
待喘了几息,美妇再向前打量过去。
只见一中年妇女,身着一身黑布衣,眉眼开阔,目带精光,一头浓密黑发在头顶盘成一个大圆垂在颈后,左手持一口破碗,右手捏了几张黄纸,这一身装扮,任谁看了都会一惊。
那美妇缓过神来,嗔怒的问去。
“你是何人,怎到得我府中,也无通报,凭吓得我心紧。”
中年妇女听了微微一笑,向前行了一礼。
“先给夫人赔不是了,村妇姓胡,常年住在山上,自幼随家师学了些医术,今日恰巧下山采购,途中偶遇府上员外于镇上求医,我略问了些情况,觉得可医,便应邀前来。“
一听是来给小儿治病的,那夫人先是欣喜若狂,随即又有些许疑虑。
若说大夫,这十里八乡叫得上名号的也都来过,无不适束手无策,看着眼前的村妇,难免心中不大托底。转念想去,若是真能治好,可谓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给上几钱碎银打发走了,也不妨事,想罢,夫人开口说道。
”你若真能医好我儿,金银珠宝,凡是我所能及,都可予你。“
这大户人家就是有气魄,中年妇女听了连忙摇头。
“钱财于我没有半点用处,村妇另有一事相求。”
“若能医好我儿,都可应允。”
听罢,中年妇女点头示意,开口间斜眼看了一下高座之上的小少爷,随后缓缓说道。
“此等小症,抬手间便可医治,只希望府中少爷痊愈后,夫人能与员外在铁刹山下立一堂口。“
“立一堂口?敢问位书哪尊?”
“至于详细,我留书信一封,劳请夫人照做。”
简单交涉完毕,中年妇人将旁人都请了出去,只留有她与小少爷二人。
屋内烛光摇曳,风鼓窗帘,虚影于墙上交错,桌上残羹引来无数小虫,蹲坐的少年伸手抓来一只放在眼前把玩,忽而又一指弹开,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一直沉默,他双臂撑在桌子上,抻出头看向对面。
“你?是狐狸!”
拿过一把椅子坐在少年对面,完手中破碗放在桌子上,几张黄纸仍在碗里,看着质问的少年,妇人仍不做声。
少年看在眼中,轻蔑的哼了一声斜躺在椅子上。
“你走吧,治病救人你在行,打架斗法你不行,我黄老二不打母的。”
几声低笑,妇人终于开口说道。
“纵我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堂堂黄家二当家的,居然会用这等上不了台面的手法去折磨一十几岁的孩子。”
二人互相对视,外头不知何时起了风,给清冷的夜空吹来几片乌云,一道青闪划过,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房外的夫人焦急的询问起里面的情况,少年听在耳里,开口冲外面喊道。
“母亲安心,大夫医术高超,儿身体舒畅许多,外面风雨,母亲且先回房中,待儿片刻就去向母亲请安。“
听到自己这宝贝儿子竟这一会的功夫就能给自己请安了,喜得这夫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在外答应。
屋内两人的气氛依旧严肃,僵持了好一会儿,黑衣妇人率先开口。
“二爷位高,屈尊在这小儿体内,不知是因何事?”
这一声二爷仿佛叫到了少年心里,直美的下巴抬得老高。
“哼!今日你来话事,便给你几分薄面。要说何事,想起来气的爷爷牙根直痒。“
说到此处,那少年站起身来双手背后,显然那姿态与年龄甚为不符。
妇人示意眼前少年继续说下去,这才知道原由。
眼前少年体内正是黄家二当家,本名黄草行。说是这前几日,黄草行神游到这南溪镇,看着这繁华小镇,秀美风景,心情颇为舒畅,悠然自得的走在这镇内,哪料到转角在一胡同内,看到三四顽童正手持砖瓦砸向墙角,嘴里还骂着砸死你这小黄皮子。黄草行一看这哪得了,都是自己的子孙后代,怎能让人这般祸害,待到近前看去,地上小兽早已被砸的血肉模糊。
心中一口恶气提上来,便当即附身在那为首的少年身上。
其实要说这事换做别的时候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只巧在当时这黄草行本就是出门与那柳家斗法去了,法没斗过,还白白伤了一众弟子,心中气本就没平,又遇见这事,心想着黄家子孙怎的落得如此不堪,任是到哪都被人欺负,这方才附身了这么久,想着好好折腾折腾,以泄心中之愤。
妇人听了心中不免有些嗤鼻,早就听闻这姓黄的都是小心眼,只没想到草字辈的高位竟也如此。
想归想,也不能直说,只得好言相劝了几句,这奉承的美话递上,三两句就说的黄老二眉毛挑的老高,随即答应天亮便抽身回府。
下了逐客令,黄老二转身想要睡去,却见身后妇人动也不动,眼珠一转,冷哼一声。
“想必今日找我,另有它事吧!”
“二爷果然英明,竟是什么事也瞒不住您啊。”
闭上眼睛,侧卧在榻上,黄老二冷冷的说到。
“还有何事。”
那妇人向前两步,附身作揖,笑着说。
“在下姓胡,名百丽,辈中排行第五,现在尊上坐下侍奉,今日奉尊上的令,想请二爷到山上喝杯茶。“
“哼!我已知是何事了,断不可能。”
见黄草行态度决绝,胡百丽马马上转变态度,竟也是强硬起来。
“二爷已知,如今五大家,胡、灰、白都已来到尊上身边做事,大家齐心协力保一方平安,二爷平日也是善举颇多,何不......“
“莫要再说了,请回吧”
话还没说完,便被黄草行打断,胡百丽也不急,只是随即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二爷家的老六啖了柳家天字辈老幺的皮,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