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爷为人是真的心善,尽管心里也害怕,但仔细一想,只要是能跟日本人干的,不管出身,就都是英雄,随后,就把那小土匪抬到了院子里。
日本人到是真来了,带着一群伪满兵,万幸的是只简单的问了几句,连院子都没进。
大概过了三个多月,小绺子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那腿得始终留有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
那朱老爷与他闲聊时得知,他们那一伙土匪,是在七棵树连杨岭上立的山头,大当家的名叫韩胜石,穷苦人家出身,年轻的时候在乡里,就靠打架斗殴一个狠字立身,后来这日本人就找到他了,想让他做乡保。
要是这韩胜石平常欺邻霸里的,但是在这民族大义上还是脑子不糊涂,想让他当汉奸,那就干他八辈祖宗去吧。
日本人都是啥揍性啊,你不给我办事,那我就办了你。
正逢一天韩胜石跟几个好哥们在家里喝酒,鬼子的翻译官带着俩伪军就找上门了,扬言下最后通牒,要不是再不答应,就弄死他。
韩胜石一听,二话没说,抡起手里的筷子,一下就给那领头的汉奸封了喉。
后面那俩伪军当时就吓尿裤子,韩胜石朝地上的尸体吐了一口唾沫,对着那俩站都站不稳的狗腿子说道。
“你俩回去给你们主子带个话,别他妈的在中国人地盘上这么嚣张,跟谁俩呢?还要弄死我?你爸爸我明天就上山扯旗子,专挑他日本人干,都给我注意点。”
就这么地,韩胜石就拉着一票人进了山,专跟日本人打游击,这一打就是两年多。
直到三个多月前,韩胜石带着一票人进了县城,大白天的就把人家日满联合政府给炸了,这嚣张气焰怎么能让日本人忍,随后就开始了对韩胜石这伙土匪的大肆围剿。
胳膊始终是拧不过大腿,百十来号人,最后就剩这小绺子一个人活了下来。
小绺子是个要饭的孤儿,没名没姓,两年前遇见了韩胜石,韩胜石见他可怜,就把他带到了山上。
日子久了,山里的人看他没名没姓的,也不能总叫人家要饭的啊,就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大拐,意思是被大当家的拐到山上的。
听到这里,朱老爷心里一阵唏嘘,不禁感叹到,这韩胜石也是个真英雄,随后就对小绺子说。
“孩子,你这没个身份,也不好生活,不如你就跟我姓朱吧,以后就叫朱大拐,在家里帮着干些杂活,旁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别地儿的亲戚,过来投靠。“
小绺子听了只是低着头也不回话,没过一会儿,竟是啪嗒啪嗒的掉起了眼泪。
朱老爷见状,知道这段谈话,必是让他想起了自己那群兄弟,心里难受,这才哭的,就适当安慰了几句。
那小绺子哭完,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噗通一声跪在了朱老爷身前儿,而后咣咣咣三个响头,搞的朱老爷不明所以的。
“谢谢老爷救命之恩,大拐以后给您当牛做马,只是有一个事大拐不能答应。”
朱老爷听了紧忙蹲下身子去扶他,小绺子也不应,只等朱老爷问了一句啥事,他才接着说道。
“我不能跟您姓朱了,我们大当家的对我恩重如山,如今他死了,也没留个后,我想跟着他姓韩,也算给他续个香火了。”
朱老爷见他小小年纪,竟是如此忠义,感动的两眼直泛泪花,一把将他拉起,拍着肩膀对他说。
“好孩子,以后你就叫韩大拐,我的干儿子。”
从那以后,韩大拐就在朱家安安稳稳的生活着,直到娶妻生子后搬了出去。
再往后讲去,竟是有些意难平。
好人也得有好命托,解放后阶级成分划分,斗地主分田地的口号满天响,朱老爷也不叫朱老爷了,连原先的大院儿都被人扒塌后分了砖瓦,高帽一戴,马车一坐,一个古稀老人那经得住这么折腾,没几天就撒手人寰了。
小绺子韩大拐更是凄惨,也不知道是哪个丧良心的背后举报他是土匪出身,那哪得了,当时就被人抓起来审问了,好在经过核查,知道他和日本人打过仗,最早的身份还是个乞丐,算是个积极分子吧,也就了了之了。
可这韩大拐咋能受这屈辱,当着大家伙的面儿就替朱老爷喊冤,指着周围人的鼻子骂他们没良心,都忘了他干爹对他们的好。
这一骂,算是把自己给了结了,积极分子的标签当场就给拿下,土匪的秉性直接坐实,
这对付土匪是什么办法啊?
先是拿绳子把脚绑住,在把你的罪名写在破布上塞到嘴里,最后在找来一根长绳子拴住你的双手绑在马背上。
要是赶在冬天还好,前面一个人骑着马,把这罪人衣服脱个溜干净儿,拉到结了冰的河面上遛上几圈,东北的冬天零下三十几度,用不上多大一会儿,这人就冻硬了,好歹能留个全尸。
这要是赶在春秋,那可就遭了老罪了,同样也是脱了衣服再绑住手脚塞上嘴,把这人拉到苞米地头儿上。
见过苞米地的人都知道,这收苞米杆的时候都是用镰刀,从下往上,割完杆子后都会留下半掌左右,带着斜口的根茎,再一风干,那锋利程度堪比刀斧。
这人啊,就被那马拖着在地里跑上一圈,韩大拐就赶在春天了。
说是场面老血腥了,刚一进地头,肠子就给刮出来了,扯出去十多米远,等这一圈跑完,人的半拉身子都没了。
故事到这,就算是讲完了,你们要是问我为啥讲这么一段故事。
那是因为,这韩大拐就是我祖太姥爷,要是再问,这故事与前头的事有啥关系吗,那就得把话转到我爸这儿了。
回到前面儿,我爷爷下午的时候就从二地主屯把大夫请了回来,这大夫姓王,一脸的麻子,所以人们就都叫他王麻子,要说这本事嘛,反正是跟麻子沾边的都有那么两下子,这老大夫也不例外,会那么几手中医,能认山上野药材,可以自己配药。
但是吧,我觉得这老头不准成,为啥不准成,因为他还有个劁猪的副业。
王麻子来到我爸身边,伸手抓了几把脉,过了几分钟,只见他眼睛一翻,眉毛一拧,语气中有那么一点点疑惑。
“老弟啊,你家老二别的情况都挺好,就是这脉象,我咋没摸明白呢!”
我爷给王麻子点了一根烟,又给他端了一杯茶水。
“王大夫,你就说呗,哪旮沓不明白啊。”
“哎呀,这哪不明白,我刚才是摸了好几遍呐!发现,是个喜脉。“
我爷懵了,我大爷爷也懵了,我奶也跟着懵了,我妈是最懵的,我那时候还小,不会懵。
给我们一屋子人都整懵了,就我老姑一个人站后面忍住了笑。
我爷老半天才磕磕巴巴的张开嘴。
“喜脉?喜啥脉?“
“怀孕了。”
“怀孕了?他用啥怀啊!“
“这脉象确实是。”
“净他妈扯淡,那能吗?”
“那不能。“
俩人拉扯的几句话,实在是太有喜感了,整的我老姑在后面实在是没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
我爷后来说,当时以为那王麻子岁数大,老糊涂了呢,差点没伸手揍人家,亏得后来人家把我爷拉到一边小声的说。
“你家老二应该不是真的怀孕了。”
我爷一听就有点急了,不是好气儿的回道。
“那指定不能啊。”
“所以啊,我建议你,去看看外病吧。”
看外病!这时我爷才反应过来,这老二八不成是中了邪了。
给王麻子捡了半筐鸡蛋,趁着天黑前送了回去,我爷一回到家就跟我大爷爷俩人坐里屋商量起来。
看外病,得找个出了马能请仙儿的人啊,可这周边几个村哪有真本事的人,就碾子山有个老太太的口碑挺好,可大地主到碾子山一个人一来一回的都得一天时间,更别说再带个老太太了,再说了,这大过年的人家能来吗。
说到这,两个老头坐炕上,愁的大烟袋锅子一口接一口的抽。
眼看着天黑透了,我大爷爷先开了口。
“不行也得去试试啊,百穗子也不醒,都好几天没吃饭了,在这么等下去,不得饿死啊。”
我爷爷听了,觉得也是,就说等吃完饭就赶车连夜过去。
俩人一拍桌子,就敲定了主意。
“这院是不是林村长家。”
我奶听见声就开门往院子里瞅,瞧见是个生面孔,就问他是谁,找老林干啥。
那院子里的人正是放羊的老头儿,见我奶这么问,笑着个脸说。
”大嫂子你好,我是从别地方来放羊的,想在你们屯子南山住下,等过了年再走。“
我大爷爷在屋里听见有人找他,就下炕走出去,见是个外地人,又要在南山住下,就开口问他。
“你从馁旮沓来的啊!”
那人见我大爷爷问话,就回他。
“从富拉尔基那面过来的。”
“从富区来地?哎呀妈呀!那你可真厉害,多老远呢。”
“就放溜达羊的,走到哪算到那。”
我大爷爷看这人也不容易,就跟他说。
“你在南山住啥啊,那都是坟圏子,你那啥吧,你下来吧,你就在屯里,哪不挡害你就在哪,你看你咋整你就咋整吧。”
听我大爷爷这么说,放羊的笑着哈了一腰回道。
“感谢大哥,我就不下来了,山上帐篷都搭好了,就是得烧几捆地里的柴火,要不帐篷里冷啊。”
“啊,那行吧,柴火没事,你随便烧。”
再次谢过我大爷爷,放羊的转身就要走,没走两步呢,只见他停下脚步,抬着鼻子闻了闻,随后又转过身叫住了我大爷爷。
“大哥,相逢即是缘,你容我在屯子住下,我就帮你看个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