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那天我们都穿着盔甲，戴着头盔，所以你没有看到我们的脸。”他咧嘴一笑，“镇关星，还记得吗？你救了我们一个人，你还跟我说你要参加我们的部队。”

我恍然大悟，“您是……您是海耶斯少尉？”

他朝我敬个礼，然后伸出手，“欢迎加入‘天灾军团’，菜鸟，我们一直在等你。”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紧紧握住他的手摇晃起来。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哭，我想起了从镇关星死里逃生的日子，想起了地球保卫者那帮特务威逼利诱我的情景，想起了在难民营单挑那几个痞子的一幕……那时候，我把海耶斯少尉他们，还有天灾军团当作我的希望——自打宁宁去世之后，他们就成了我的精神支柱。而如今，少尉就这么站在我的面前，那么灿烂的笑着。他还亲口对我说，欢迎我加入……这顿时让我产生了一种重新找到了家，见到了亲人的感觉。

尽管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但泪水还是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少尉……这真的是太好了……我……”我哽咽着，握住他的手，“我终于见到你们了，我终于可以加入你们了……谢谢……谢谢……”我语无伦次，越说越激动，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韦晓峰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海耶斯少尉微笑地看着我，掏出一块手帕，“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受了不少罪，我都听将军说了，你宁可得罪地球保卫者那帮特务也要加入我们，我都听说了。我只能说，干得好，小子。不管你能不能成为我们中的一员，谁再找你的麻烦，就是找我的麻烦，就是找天灾军团的麻烦，整个天灾军团都会跟他过不去。”他拍拍我，“抬起头来，来，你一定还记得他，汤姆中士。”他指指坐在最右边的那名中士。“好久不见，菜鸟。”他走过来，对我敬了个礼，然后伸出手，“小子，尿完了没？尿完了赶紧把那话儿收回去，还是我去给你买点尿不湿？”

原来那个为我解围的将军说的熟人就是他们俩。少尉哈哈大笑，我也破涕为笑，握住他的手，“去你的，中士。”

“这是莎拉•约翰逊军士长，”他把那名女军官介绍给我，“我听说过你，在镇关星上救了400条人命，还有我们的一个人，干得好，差不多到达我们天灾军团的水平了。”她跟我握手，没想到她看似柔软的手力量却是这么大。她有一副绿色的眸子，一副丰满的嘴唇，既有士兵的勇猛，又不乏女性的柔美。

“你们认识啊。”韦晓峰呆了半天，干巴巴地挤出这几个字。

“长官，这是我的学弟，韦晓峰，新土木堡大学化学系高材生，他成功解决了舰船惯性中和系统**剂的稳定性问题，是个百年一遇的化学天才。”我把韦晓峰介绍给他们，“他跟我一样，也想要加入天灾军团。”

“今儿可真是过节了，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优秀的人才。”他们跟韦晓峰握手，“你们能够加入，是我们的荣幸。坐吧。”

我们坐下来，军士长递给我们每人一张表格，我认认真真地填完表，交回去，然后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军士长的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舞蹈，将我们的信息录入。一分钟后，电脑生成两张机票，少尉接过来，递给我们俩，“一个月后到这儿报到。”

“一个月后？”我疑惑地抬头看着少尉，“不是马上入伍吗？”

“入伍之前你们有一个月的假期，”少尉咧开了嘴，“还有这个，”他递给我们俩每人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一笔钱，是你们的入伍签约奖金，这一个月你们可以好好放松放松。我不想吓唬你们，这大概是你们这辈子最后的享受了——倘若你们能够加入的话——入伍后，你们可不要指望有什么假期，能保住小命就谢天谢地了。”他耸耸肩，“我不想瞒你们，但是实话实说，这场战争，到目前为止，我们打得相当不顺，兵力不足，资源短缺。我们并没有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做好充分的准备，你们以后要面对的情况相当险恶，所以，如果你们现在想要退出的话……”

“我们不会退出的，长官。”我大声地说，“绝对不会。我准备好下地狱了。”

“看上的就是你这股子劲儿，”少尉满意地说，“小子，先别急着嘴硬，等到了训练营再硬吧——我只希望，到时候你能有现在一半的勇气和信心就好了。”

我表面上点头称是，但我心理却不以为然。他不知道我心中充满了怎样的仇恨，这仇恨绝不允许我有丝毫的犹豫。

然而，几乎就是在我刚入伍的第一天，我就动摇了。

“长官，斯科拉二等兵怎么样了？他还好吗？”我问。

“托你的福，他活得好好的，”汤姆接过话，“但是远没恢复到能够出院的程度——尽管他自己说已经没问题了。他一直嚷嚷着要来这儿等你，结果医生就把他绑在了医院的床上。”说到这儿，他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没事就好。”我松了一口气，“我在‘拿騒’号上的时候到处打听你们，他们都说你们不在，”

“没错，”少尉点点头，“从镇关星撤退后，我们在又被空投到另一颗星球执行任务，那儿有些叛军在惹是生非，我们去狠狠地踹了他们的屁股。”

“这些家伙真是不懂事，不站在我们一边共同对付外星人，反而挖自家墙角。”韦晓峰插话道。

“没错，菜鸟。”少尉点点头，“倘若他们的领导人能有你十分之一聪明，我们的情况就会比现在乐观得多。”他往后一靠，脑袋枕着双手，把腿放到桌子上，“我们现在不得不在两线同时作战，一边对付外星杂种，一边收拾人类叛军。真他妈难搞！”

“算啦，少尉，这都是上头那些大人物该想的，他们有他们的想法，我们当兵的，只管服从命令就行了，别的还是少操心吧。”汤姆中士对他说。

“没错，”他点点头。

“少尉，你们这儿很冷清啊，”韦晓峰开腔了。

我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个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少尉仰头大笑，“哈哈哈！没错！跟外边比起来，我们这儿的确荒芜得像撒哈拉沙漠。”

“没有的事，少尉，”我急忙说，“像‘天灾军团’这样优秀的部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加入的。”

“没错，”我这话说得少尉喜笑颜开，“不过，你们并不是第一批报名者，在你们之前也来了不少人，只是场面不像外面那么火爆罢了。跟你们一样，他们也都是些不错的大姑娘小伙子，以后准能成为优秀的战士。”

我点头称是，他话锋一转，“不过，浓缩才是精华。虽然我们只有一个师的编制，但是，我们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就降低选择标准。这既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也是为了我们部队的整体实力，我们要把那些不合格的家伙踢出去，让合格的家伙在残酷的战斗中能保住命。我顺便说一句，别以为填了表你们就能加入——成不成这事儿还得两说着。你们首先要经过训练营三个月的筛选性训练，这大概会淘汰一半的人，剩下的才会有资格进入正式训练，这一阶段又会淘汰一半人，最后坚持下来的才能真正成为我们的一员。”少尉手中玩弄着一支铅笔，“军队有很多支伞兵部队，但是，109空降师只有一个，‘天灾军团’只有一个。我们的战斗力也比一般的伞兵部队高得多，伤亡更少。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被称为三大王牌军团之一，而他们不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高标准严要求的基础之上，我不是说其他的部队训练不严格，但是，比起他们来，我们要更严格。”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希望你们能够坚持到底。等你熬过去，你就会发现，你做出了你这一生中最正确的选择。”

“是的，少尉，是的。”我点着头。

“我给你三个建议，菜鸟。”汤姆中士对我说，“第一，不要屈服于训练中所受的压力。无论什么时候受了重大的挫折，都要挺过当天的训练。如果此后依然觉得难以承受，一定要经过长时间的慎重考虑再决定放弃。第二，一步一步来，只关注当天的训练，只关注当前的训练，千万不要去想当天之外的事。第三，竖起耳朵，多留心教官的话。任何教官说出的任何带有建设性的话，比方说，‘我建议你们……’‘我觉得……会更好’‘……是个不错的主意’之类的，我要求你牢记在心，并且要一丝不苟，不打折扣地去落实并执行到位。你听明白了吗？”

他在给我建议，一个老兵在给我建议。对于刚加入部队的新兵蛋子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为重要的了。“是的，中士！”我站起来大声地说，心里充满了感激。

“很好，菜鸟。”他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我坐下，接着说，“顺便说一句，我建议你最好不要产生放弃的念头，因为一旦你产生了放弃的念头——哪怕只有一次，你就很难挺过接下来的训练。你们中國人有两句古话，一句叫‘背水一战’，另一句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美国人信奉‘把帽子扔过栅栏’，说法不同，但意思都差不多，就是说要求你断掉所有的退路和侥幸的念想，只想着怎么向前冲。我希望你记住这三句话并身体力行——如果你真的想变得跟我们一样的话。”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这绝对是金玉良言。“谢谢，中士，真的谢谢，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是特别赠送给你们的，其他的家伙，我才懒得费口舌，我看你们是可造之材。”中士咧嘴一笑。“等你到了我们这个阶段，你就会明白，只要看一眼，基本上就能知道谁会挺过去而谁只能打铺盖卷走人了，别让我们失望。”

“行了，我们耽误他们俩的时间够久了，就这样吧，训练场见。”少尉站起来跟我们俩握手，然后我们一一告别莎拉军士长和汤姆中士，走出了征兵办公室。

从行政服务大厅走出来，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抬头仰望天空，牧野星的天空是那么蓝，云朵是那么白。我的心情无比舒畅——自镇关星沦陷以来，这种舒畅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不管怎么说，被人认可总是一件好事。

“嘿！我们有钱了！”韦晓峰兴奋地举着信用卡，“我说，咱去哪儿潇洒？”

“不，”我摇摇头，“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想好好锻炼一下身体。”

“噢，不……”韦晓峰摇了摇头，“老兄，不必这么着急吧……这可是我们最后的休闲时光啊，难道你要白白浪费在健身房里？”

“嗯，”我点点头，“我不想被淘汰。”

“这次我可不跟你一起了。”他把信用卡举过头顶，眯起眼看着上面的数字，“我要到处去走走转转，我想在绿松市做一个月有尊严的公民——连我老婆的份儿一起，我现在有这个了，不用担心他们会把我送回难民营了，”他挥了挥信用卡和入伍通知书，“我是人类的拯救者，地球的英雄，哈！”说完，他把信用卡在嘴上亲了一下，跑出去，然后回过头朝我挥挥手，“拜拜！”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天空中传来隆隆的轰鸣声，飞机飞过，一条白色的长线出现在瓦蓝瓦蓝的天空中，久久没有消散。

宁宁，你在天上过得还好吗？我入伍了，你看到了吗？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样艰苦的训练在等着我，但是我铁了心要穿上他们那套制服，无论谁，无论什么事，都别想动摇我的想法。你好好看着我！

我举起入伍通知书，挥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