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元博超从半年前开始就和一个网红混在一起，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有不少绯闻，只不过那个网红是半年里最固定的。也就是说，他看起来没有什么迹象表明和仲淇的死有关。”

喻舒橦认真听完，沉吟：“如果光靠表面迹象不能判断一个人是否犯案，那就还得深入地查。”

“也就是说，你依然认为他嫌疑很大？”

喻舒橦点头：“通常我们初步判断嫌疑人，首先就是从动机下手。现在看来，他依然是最大最直接的受益方，也没有证据表明有其他嫌疑人的嫌疑比他更大，所以我认为他依然不能轻易排除。”

“嗯。”江一然深觉有道理，但又很惭愧，“不过我昨天什么都还来不及打听，就进了医院。”

“不用着急。”喻舒橦对她微笑，“既然元伯羽已经让他朋友去调查，你就不用以身犯险了。其实我始终觉得诗月的提议不是太妥当。你一个女孩子，犯不着和元博超那种人搅和在一起，万一真出了事，不值当。”

稍后，喻舒橦把她送回了家。

回到家，江一然看到自己的手机果然就扔在床上。查了一下，倒也没电话进来过。

她翻到元伯羽的号码，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

再三想想，又觉得那尴尬劲还没过。

还是算了。反正到了周一，想不见都难。到时候再说吧。

在医院耽搁一晚，她其实也没睡多久。现在看到床，自然而然身体就涌上一股浓重的倦意。

“不管了，先补个觉。”

直接扑在软绵绵的床上，随便蹬开被子往里一钻，嗯~~~舒服！

睡在自己的床上，自然是一个人最放松的时候。很快，她陷入梦乡……

在梦里，小小的她走在长长的走廊里，右边的墙上是一排高高的花窗。每一扇都巨大极了，温暖的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户洒在走廊的地面上，她的小皮鞋“哒哒”地踩着那些明亮的色块，一蹦一跳地自己玩跳窗格。

没有人理睬她，她从来只能自己和自己玩。

走廊的尽头，是间储物室。那是她的秘密基地，在里面藏了很多宝贝。

可是这次，等她欢快地跳到储物室门口，却意外地发现，门开着，里面本来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东西被翻得一片狼藉。

一个小女孩正在翻一本画册，边翻边扯，以至于她周围已经撒满了从画册上随意扯下的页片。

而更让她吃惊又生气的是，一只小狗正兴奋地拼命在啃骨头一样啃一本相册。而它身旁已有个被撕咬得支离破碎的洋娃娃。

“江悦然，你干什么！”

她惊怒地冲过去，一把从妹妹手里夺过画册仅剩不多的部分，又从小狗抢下已看不出原貌的相册，把这些抱在怀里，她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小狗也很会看脸色，被她推开就在地上打了个滚，“呜呜”地躲到了江悦然身后。

“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含泪尖叫怒吼，前所未有的愤怒。

江悦然穿得像个漂亮的小公主，却是满脸骄横，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看到自己的狗被推开，也上去对她用力一推：“这是我家，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你妈都死了，这些东西又臭又旧，全是她的死人臭，呕，恶心死了！早就应该丢掉。”

她做状地捏着鼻子，一脸厌恶：“要不是王子机灵找到这里，我们恐怕都要被你这些垃圾熏死了。没人要的小孩，心就是又黑又坏，略略略~~~”

那只小狗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站起来围着她摇尾巴。

“你给我出去！出去！”

她忍无可忍，用力把江悦然和她的狗统统推出了门外。

把门一关，她背靠着门滑坐到地上，放声大哭。

从她四岁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肆无忌惮地哭过了。尽管现在的她，也才七岁。

边哭，她边收拾那些残破的碎片。

这一刻她真觉得自己可能其实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可是没多久，门外传来震天响的哭声，接着，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你看看，我就说嘛，这孩子表面乖乖顺顺的，背地里就专会逮着妹妹欺负。今天幸亏我们都在家，要是碰上不在家的时候，可怎么得了？看看，妹妹都哭成什么样儿了。”

她抬头，只见父亲和阿姨站在门口，旁边还有个哭得天都要塌下来的江悦然。

“行了，叫你女儿也闭嘴！”父亲一向大男子主义，最烦女人婆婆妈妈。一声呵斥，阿姨立刻推了推旁边的女儿，江悦然便像收放自如的水龙头，一关开关，偃旗息鼓。

父亲看向她，目光严厉，眉头紧锁，很不耐烦：“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家里又没少你吃少你穿，都没人管你，你还要怎么样？”

她扁扁嘴，泪珠子大颗大颗地滚下来：“她撕我妈妈的东西……妈妈的相册，还有给我买的洋娃娃，还有画……”

“好了！”父亲看向江悦然，“你说。”

江悦然也扁扁嘴，求救地看向她妈：“就是、就是王子忽然跑到这里……然后、然后门也没锁，我就、就开了……我不知道……”

阿姨恶狠狠地瞪了江一然一眼，转脸就对父亲堆笑：

“哎呀，悦然年纪这么小，哪里知道这么多？跟小狗玩而已。再说这里就是个放杂物的地方，又没什么贵重东西。那什么娃娃相册那么旧，她好奇随手拿起来玩一玩看一看罢了。要我说，悦然你以后少碰这些，看这里灰不拉几的全是尘，把衣服都弄脏……”

“胡说！这是我妈的遗物，才不是垃圾！”

阿姨厌恶地盯着她，不屑：“既然是你要的东西，你干嘛不拿回自己房间？放在这儿谁知道是不是等着扔呢。”

“因为她也会进我房间翻我东西……”她吸着鼻子，看向江悦然。

“我才没有，你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我进去干嘛——”

阿姨赶紧一捂自己女儿的嘴：“哎呀，真越说越离谱！悦然是个又懂礼貌又有教养的乖孩子，怎么会随便进你房间？一然啊，你小小年纪就成天谎话连篇，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德正，我看——”

“好了！”这些鸡皮蒜毛的家务事，父亲没心思听下去，皱着眉一挥手，“你也别成天出去和那些太太们逛街，这也是你孩子，要一起管。小孩子吵架也要找我，我整天那么忙，回家还得管这些，那还要你干嘛？”

说完转身就走。

阿姨脸色大变，指着她面露狰狞地无声警告，然后立刻翻脸比翻书还快，满脸堆笑，追上去连声说：“好好，我会我会，你别生气……”

只剩下江悦然，对她发出一声冷笑，高傲地抬起头，也走了。

她把那些碎片小心翼翼地收进盒子里，不敢再留在储物室，抱回自己的房间，每天晚上拼到深夜。

花了一个多月才终于勉强拼好了相册和画册。

虽然已经回复不到原来的样子，但她捧着失而复得的宝贝，总算露出了笑容。

洋娃娃她也自己学着缝补，正在慢慢初显成效。

她把它们藏在自己的枕头底下，每天晚上摸着才能安心入睡。

直到有一天，她放学回家，发现床铺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急忙冲过去掀开枕头——

空空如也。

沉睡中的江一然眉头紧锁，呼吸急促。下意识地抓紧了胸口。

睡梦中，她急得在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找，其间经过坐在游戏室看卡通的江悦然，总觉得她的眼神里有种嘲弄的笑意。

最终，她在室外烧烤架里，看到了半只被烧剩下的娃娃脚，以及旁边一大堆纸屑灰烬……

“叮铃铃——”

江一然满头大汗猛地睁开眼睛，胸口急遽起伏。

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好久，她终于感受到现在所处的时空。

情绪慢慢恢复平静。

有些颓然地坐起来，泪湿的脸埋进双掌中，她耷拉着肩，自言自语：“这么久没梦到了，今天怎么回事？”

电话还在响，她随手往旁边摸了几下，摸到也没细看就接起来：“喂？”

“一然。”是个温和的男声。

这声音让她手一抖，赶紧拿过屏幕看清楚。

果然是二哥江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