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睁开眼,回头。看他背着手,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姿势倒是一派的悠然自得。
江一然懒得和他解释,便又一言不发地转回头。
“怎么?你这是听话呢还是自虐呢?”元伯羽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看她不为所动,便笑,“别说我没提醒你,反正现在豆宴是结束了,客人们都走了。妈现在回了房,也压根没再提起你,我看多半是忘了这茬。那你现在是起来跟我去吃饭呢?还是想继续在这跪着,等明天妈来念经的时候才想起你来了,赦免你?”
江一然没心情和他斗嘴,摇摇头:“你走吧,我不饿。”
元伯羽从鼻孔里喷出一声笑,蹲下来,看着她:“你是跪上瘾了之后,又打算绝食?”
江一然感觉受到了打扰,有些烦躁:“我说了我不饿。想吃的时候我自然会去吃的!”
“江一然小姐,”元伯羽一根指头点在她的胸口,“容我提醒你,‘在此期间’,你的身体归我所有。”
江一然怔了怔,忽然感觉胸口被他点着的地方,慢慢热了起来。
他所说的那个南美什么人的盟誓方式虽说不知真假,但他留下的记号却真真切切地似乎被她的身体记忆住了。
以至于只要他虚虚地指着,说出誓言,她便有了感应,那尖利的微疼,和他嘴唇的温度一起,在那处滚烫。
“你饿坏了属于我的身体,在我想用的时候又没法用,我上哪儿说理去?”元伯羽继续说,眼睛里像是因为看到她开始不自在起来,而慢慢浮出了一层清浅的笑,“还有,以后那药也不要吃了,我会注意的。”
他这暧昧话听得江一然一阵牙软,虽然蹙起了眉头,也还是慢吞吞地准备起身了。
可是她跪得久了,腿脚早就不听使唤。才微微一动,小腿上就是一阵酸麻爬上来,紧接着就是针刺般的疼。
随着动作幅度变大,针扎的疼和麻痒也跟着加剧。她的眉头越蹙越紧,唇齿间无法抑制地逸出呻吟。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向就在身边的元伯羽求援。
她不申援,元伯羽也就自己站起来走到一边,冷眼看她在那和自己的身体做斗争。
江一然咬着牙终于是站起来了,虽然腿软得直发抖,挪动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让她非常想叫唤出来,但她还是坚持只有偶尔的小声的哼哼,就这么咬着后槽牙,一步步挪到了门边。
江一然因为一想到要他伸个手就开口闭口地问“好处”,所以一口气老早就憋在了心里,不到不得已,任何事都不想劳他大驾。
元伯羽则是她既然不开口,他也不会主动上前,只冷眼旁观,一径的冷漠淡然。
然而他心里想的是:求神拜佛,不如求我。
好容易到了小餐厅,元伯羽已经提前让佣人布置好了饭菜。
江一然颤巍巍地一屁股往椅子上一靠,总算是松了口气。
因为这一靠,她便正好看到外面大厅里佣人们还在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便问了一句:“今天主家都到来了,豆宴没出什么纰漏吧?”
这话本来只是出于元家少夫人的责任感,触景生情这么一问。可是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妥了。因为好端端的宴席,她问得好像盼着出点什么事一样。
况且既然元伯羽在,自然是他操持宴席。她这么问就显得对他多有不信任。
于是她赶紧转脸对他解释:“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随口……”
元伯羽含笑端详着她,也不知是确实累了,还是对她的问题不满,口气懒洋洋的:“承你吉言,确实是有些小插曲。”
江一然一时就发了傻,继而干笑:“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就是随口,不,……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说着,她赶紧捧起碗筷吃饭,以示这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元伯羽也调转了眼光,望着外面的忙碌,漫不经心地说:“豆宴上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三房要求我们家让出那35%的股权。”
江一然的筷子停了停,很快又满不在乎地夹了一大筷面前的菜,大口吃起来。
“继承人既然换人了,股权跟着移交也很正常。”
好半天之后,她咽下了嘴里的饭菜,才发表了一个看似客观的评价。
元伯羽坐在她身旁隔一个位置,正一口一口慢慢抿着饭后菊花茶,听到她的高论,也接了一句:“那以后,我们确实是要看博超的脸色了。”
“嗯。”江一然点了个头,多少有些无可奈何。这事惯例如此,她再不愿意也无法左右,不如早点认清现实。
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出奇怪来:“可是,为什么是三房要求?跟他们有关系吗?”
元家主家,也称为本家,到了元仲淇父亲那一辈,是三兄弟,所以分为三房。
元仲淇的父亲是长房,所以元仲淇作为长房嫡子,享有天然的元家大权继承权。
如果他还在,即便他是个自闭症患者,偌大的有百年历史的珠宝集团庆元丰也要在他手里攥着。
因为那归属于继承人的35%的股权,加上每房固定的10%,决定了他在董事会里所占的绝对多数,所以对集团的决策有一票否决的决定权。
这在庆元丰可谓至高的权利,其他两房早就垂涎三尺。
今天元仲淇才落葬,就有人迫不及待在豆宴上提出股权移交,这吃相已是难看,但无论如何,顺位继承人是二房的元博超,有他们三房什么事?
元伯羽喝的菊花茶非常的香,那菊花被热水一冲,香气扑面而来,连江一然都能闻到。
他闭着眼睛把鼻子埋在带着菊花浓香的水汽里,感到了一阵放松,才说:“这种不招人喜欢的事,二房怎么会自己做?自然是许了三房些好处,让他们出这个头。”
“嗯。”江一然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问,“那第二件呢?”
许久没听到回答,她疑惑地转过头去,就看到元伯羽透过那阵菊花茶氤氲的水雾正在看她。
见她望来,他的神情在雾气里越发显得慵懒,唯有那双眼睛,星子般明亮。
“第二件:博超跟妈提亲。”
江一然饭还在嘴巴里,顿在当场,惊恐万分地看着他的唇在水雾中一开一合:
“他要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