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然很无语:“元先生——”她干笑摇头,很无辜地眨着大眼睛,“您年纪轻轻,怎么突然就耳背了呢?”
“江小姐,”元伯羽又拿过一个枕头,给她靠着,“您这是胃病,难道也是年纪轻轻突然耳背,所以才没听到医生说?”
江一然撅起嘴:“现在没事了嘛。”
“医生说没事才行。”
元伯羽说着,往她床边一坐。
他脱了外套,只穿着西装马甲和衬衣,衬衣的领口开了两颗扣子,袖子同样解开,挽了几道箍在肌肉紧实的手臂上,雕刻般俊美的脸庞虽然面带疲色,但还是该死的性感!
江一然看着,就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你去我家的事……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元伯羽垂眼。他刚才靠在沙发里打盹,头发被睡得有些凌乱,此时几根发丝垂到了额前,更让他冷峻的面容平添了几分人气。
“又没成功,有什么好说的?”
“那是……”江一然有些不自在地双手握着杯子,眼睛也看着杯子,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在跟我说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
江一然咬了咬唇,好半天才又问:“怎么、怎么想到要去?”
元伯羽抬头对她笑了一下:“你们家那种还活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时代的家庭,按道理本来就是要先向你父母长辈提亲。”
这话里的意思是……
江一然这才后知后觉明白了——
他问也没问她,就径自去提亲,多半是以为她本人不会拒绝。
她顿时尴尬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元伯羽没让她说下去:“没必要对不起。你知不知道也不会改变结果。因为本来你想嫁的就不是我。”
江一然默然。
是的,她忽然想起来了。
虽然她已记不太清当时被他求婚的细节,只记得自己很慌很乱,浑身都在发抖。
因为二哥江敏天突然打电话给她:“元家那个继子对你好,只不过是想靠江家翻身,不然他一个连继承权都没有的继子,在元家什么时候出得了头?你学聪明些,可不要上他的当。”
这话像在她脑袋上重重地敲了一锤子。
一起长大的她很清楚,被本家小孩一直嘲笑为“野种”的元伯羽,表面越是冷漠,心气就越比天高。
而她也生在江家,同样清楚欲望是头怎样贪婪的怪兽,能吞噬掉的何止人性。
她拿着手机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连元伯羽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的都不知道。
他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的时候,她忘了自己是怎么说的。只是一直低着头,没敢抬头看他。
——怕在他眼里看到对权势的渴望。
怕自己会伤心失望到,碎成再也复原不了的碎屑。
她一直那么信赖他。
可是那天,她的信赖忽然变得摇摇欲坠。
三年来,她始终避免去想起那天,以至到了现在,心里就只剩下浑浑噩噩一团模糊的印象。
灰暗惶恐,并无半点喜悦。
此刻坐在病床上,她依然如当时低着头,只是已无悲喜,心如荒漠。
为了嫁给仲淇而与家里断绝关系,她不仅毫不后悔,而且相反,是获得了超乎往常的轻松。终于一文不名,却比什么时候都感觉安定。
她喃喃地答:“不,我也不想嫁给仲淇,是妈非要他生孩子,逼他娶不认识的女人。他很痛苦,我们商量了半天,才决定这么办。”
元伯羽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她,又听她继续说:“事实上我谁也不想嫁。那时没能和你说清楚,如果给你带来了伤害,我很抱歉。”
元伯羽自嘲地一笑,眼眸里已是一如既往的寒意:“没关系。反正在你们江家人眼里,我但凡想娶你,就是居心不良。这么看来你倒是拯救了我的名声,我还得谢谢你的不嫁之恩。”
江一然闻言心里不由自主抽痛了一下,最终只是抬了头,正正经经地看着他:“元伯羽,我不相信婚姻,也不相信爱情。那些东西,太虚幻了,还不如我们现在来得实际。你和仲淇在我心里,一直就像亲人,比我真正的家人更亲的人。哪有人会想嫁给亲人?”
“我们现在?”元伯羽一挑眉,倒是没想到。
江一然很肯定地点头:“对,就是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其实想了想,觉得这样反而更好。这样互有需要,互有付出,有共同的目标,还有靠诚信缔结的合约,不是比任何虚无缥缈的感情要靠得住得多吗?你说得对,我们只谈利益,不谈交情,反而是保证我们合作的关键。”
元伯羽感到意外地以全新的眼光打量她:“宁宁,你现在的适应能力让我简直刮目相看。”
江一然嘟起嘴:“这算是对于我作为合作伙伴的认可了吗?”
“呵,”元伯羽凉凉地哼了声,起身去沙发拿过她的晚宴手袋,直接打开,从里面掏出只像化妆镜的东西,丢到她面前,“这是什么?作为你们补妆用的镜子是不是厚了点?”
“……”江一然脸绿了一下,强自镇定,“当、当然不光是镜子,还是个充电器嘛。你看不出这里有接口?”
元伯羽嗤笑:“你连手机都没带,却带个充电器?”
“就……”江一然顿了顿,“对啊,赶时间,就光记得带充电器,手机却没带。哈哈哈——”
元伯羽盘起手,好整以暇地看她:“果然是好重要的充电器。”
江一然眨眼睛的频率都比平时快了许多,梗着脖子分辩:“反正、反正还可以当镜子用,也不算白带嘛。”
鼻子里喷出声不屑的笑,元伯羽继续走到沙发边,又拿起了另一件东西。
江一然的脸色顿时一青,又一红——是她那件被拿走的西装外套。
这家伙——
她蹙起眉。
果然比狐狸精还精!
元伯羽用两根手指捻着衣服,走到病床边,松手。
江一然努力摆出一张无辜的脸,手悄咪咪地从被子边缘伸过去——
元伯羽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一把扯过衣服,抖开,又一次在她面前摊开。
她瞄了眼,被摊到面前的正是衣服上的圆形宝石胸针。
江一然的眼睛向他瞟去,咽了口口水:“怎……”
她才来得及说一个字,元伯羽便弯下腰,用灵巧的手指很轻松地取下了胸针。
被胸针遮掩的地方,能看到有个很明显的小洞,一个微型麦克风被塞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