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说什么，江一然默默转身，离开了花房。
她的心情一下有些沉甸甸的。
走到偏厅的入口，迎面就来了个佣人：“啊，少夫人，你上哪儿去了？我们找你好半天。你手机又没带……夫人找你呢。”
“夫人？”她一下清醒过来，但又有点糊里糊涂的。元母不是回房休息了吗？怎么突然又来找她？
问清楚了元母现在正在佛堂，她赶紧过去。
元伯羽也走出了花房。
他脸上和平时一样，看不出任何情绪。无视路过的女宾和年轻女佣悄悄投来的目光，他旁若无人地进了主宅。
只是在路过空荡荡的小客厅时，两个躲在角落里的老妈子的窃窃私语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顿下步子，站在拐角。
“……真的假的？少夫人怎么敢？”其中一个惊讶地捂起了嘴，马上又意识到声音太大，于是赶紧压低了又追问另一个，“你怎么知道的？”
另一个则神神秘秘地答：“我怎么不知道？那东西就是我捡到交给夫人的！少夫人的外套搭在小厅沙发上，我打扫的时候想要拿到一边去，结果一下拿反了，那药就直接从口袋里掉出来了。”说着，她忽然就换了个调子，有些不屑地说，“难怪结婚三年连个崽都不下，不是说感情多好多好吗？原来人家一直有人家的小九九！”
第一个倒是宽厚些，有些惋惜地说：“我看也能理解，谁知道小少爷那病会不会遗传？万一又生个和他一样的孩子，那少夫人不得疯了？”
另一个依然一径的看好戏：“呵呵，管她怎么想，这事现在落在夫人手里了，能跟她善罢甘休？等着瞧吧，等今天过了，有她苦头吃的。”
第一个又问：“那现在是……审着呢？”
“哼，审着呢。夫人气得够呛，又怕惊动了其他客人，现在躲在佛堂里审呢。”
元伯羽到了佛堂门口，敲了敲门。
半晌，里面才传来元母的声音：“谁啊？”
他答了声：“妈，是我。”
又过了半天，元母才沉声说：“进来吧。”
他推门进去。
佛堂只是元母平时用来念经做功的地方，比起元家大宅其他的房间，这房间算不上大。他又生得身材高大，所以一进去，里面顿时就有些逼仄了。
房间的一端做了个与墙齐宽的中式卧榻，元母正盘腿端坐在卧榻里的一个团蒲上，手里正盘着串金丝楠木的佛珠，手边的小床几上放着她常用的茶杯，和一盒白色外盒的药。
江一然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元伯羽眼尖，一进来就看到了那药盒上“紧急避孕药”几个大字。
他不动声色，眼光滑向元母。
元母正利气地盯着江一然，感觉到他看过来，便也把眼光调过来与他对视上了。
元伯羽这才像刚感受到房里压抑的气氛，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吗？”
元母板着脸，像是面对一件根本污糟到极点的事，提也不想提。直到是末了，才不情愿地哼了声，冷声说：“你看看仲淇的这个好太太，做了什么事！”
元伯羽顺着她这话，又正大光明地看了小几上的药盒一眼，用着依然不明所以的语气发出疑问：“这……是一然的？”
元母终于忍无可忍，一拍桌子，连带着佛珠也磕在桌面上发出了脆响：“她她他——”她抖着手指着江一然，俨然是气到发抖，下一句话就干脆对着江一然吼骂起来，“你既然不愿给仲淇生孩子，还非要嫁给他干什么？啊？你不知道仲淇是长房嫡子，是元家继承人，是必！须！要有个孩子的？”
江一然低着头，一声不吭，看起来也丝毫不想为自己辩解。
“三年！整整三年呀！”元母连珠炮似地又是苦叹又是怒骂，“这药，你是不是一直在吃？我听说这种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也是伤害很大的，你倒是为了不生仲淇这个孩子，真豁得出去！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让仲淇娶了李家的闺女呢！何苦娶你？何苦娶个丧门星回来！”
“妈，你先消消气！”元伯羽看她的激动已到达峰值，便开始劝，“我想这事应该不是一然一个人的主意。”
“什么意思？”元母果然惊诧着情绪开始回落。她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冒出惊人猜想的元伯羽，声音又开始发抖，“这难道还能是仲淇的主意？”
元伯羽这时候倒是不忙接她的话了，用像是又认真思考了一遍的样子拖延了几十秒，他才缓缓开口：“仲淇和一然感情好，不是作假的。这事就算他们自己不表现出来，单从仲淇只愿意接纳她就能看出来了。”
元母没说话，只看着他。但从她不再发表反对意见，也看得出她对这个推测是认可的。
于是元伯羽又慢慢地说：“他们两个既然很亲密，那么一然平时在吃什么药，仲淇就不可能不知道。再说了，一然为了嫁给仲淇都甘愿和自己的娘家决裂，又怎么会不愿意生他们的孩子？所以我猜，这药多半……仲淇不仅知道，而且还是他让她吃的。”
此言一出，别说元母怔住了，连江一然都怔住了。
这药分明就是她那天从他那儿出来之后临时在路边的药店买的，因为赶得急，所以吃完就随手放在了口袋里。
她不相信以元伯羽的脑子会想不到。
但现在他说出的这番“猜想”听起来又是如此合情合理。
全仗着元仲淇没法出席这场听证会，于是便胡说八道得有理有据。
她真服了。
然而他这番言论和元母最初的预想堪称南辕北辙，即便是有些道理，她一时也不怎么愿意相信。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的推论成立，那么她之前骂江一然那些话不就成了错怪好人？
从情理上，她也难以接受如此颜面扫地的局面。
于是她威严地转向江一然，冷若冰霜地问：“你一进来就跟个哑巴似的，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