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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世 默认卷 第十八章 落子无悔几多悲

因靖阳城郊外古墓宝藏一事,谢闫枳追踪线索,命人逐个排查附近曾出现的可疑人物。

可是每当他们稍有线索之时,所要找的人不是搬走就是失踪,那隐藏在身后的黑手,总是快他们一步,将线索切断。

“越是如此,我越觉得我们离真相不远了。平西王背后确实有人,当年宁国侯府之事,并非平西王所谋害,而是隐匿在这背后之人。”说到此处,谢闫枳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仿佛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这人的掌握之中。

裴衍双眉一动,话却不着边际,忽然问道:“古墓那批宝藏听说价值不菲,足以抵上几个国库的数额,户部近来忙坏了吧?”

谢闫枳了解裴衍的个性,倒是没有多少反应,只应了声“是”。

刑部尚书林慎思却是被他这一语给惊到了,两颊的肌肉忍不住抽了抽。

“你们准备怎么处理这批钱财?”裴衍忽又问道。

“怎么?”谢闫枳问道。

裴衍只是极为平常地提醒他:“你说如果它有主人,那这主人肯定比我们想找他更急于拿回这一笔钱财吧?”

谢闫枳一拍脑袋道:“我真是糊涂了,最近急于破案,却忽略了这件事情!小衍啊小衍,还是你聪明!”

听着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林慎思的脸色却不大好,若有所思地来回踱了几步,面上神色凝重。谢闫枳狐疑地看着他,问道:“林大人这是怎么了?”

林慎思重重地呼了一口气,道:“你们不觉得出了这样的事情,现在太过于平静了吗?”

谢闫枳愣怔的眼神地看看他,又看看裴衍,忽然觉得林慎思方才说的这一句话,让他原本有了底气的心,像是被砸了一个无底的黑洞似的,深得可怕,静得可怕。

裴衍渐渐凝住目光,朝他们问道:“户部那边准备何时将这批财宝转移至国库?”

“充入国库之前户部之人清点数额便要花上十日左右。”谢闫枳答道。

“裴大人是担心对方会趁着户部转移这笔财宝之时下手?”林慎思深深地看了裴衍一眼,问道。

裴衍点了点头,反问:“如果换作是你们,这时候是不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谢闫枳凝眉,裴衍向来聪慧剔透,经他这么一提点,他方才意识到自己最近所做之事全都走向了一个误区。他眯了眯眼,道:“小衍说得的有道理,如此说来,其实之前我派去查访之事有些过于冒失了,反倒让对方警惕了。”

“非也,”林慎思忽然松了一口气,语气轻松地含笑道,“在本官看来,这反而会稳住对方。如果我们什么举动都不采取,才会叫那人疑心。隐藏了这么多年,任何反常的举动,都会让他忌惮。”

裴衍亦向林慎思投去赞赏的目光,肯定道:“林大人说得的是,谢兄照常派人查访,让对方放松警惕,其余事情,就交给我跟林大人来处理吧。”

几人开始商榷下一步的行动。

正月尚未过完,户部清点完所有靖阳城郊外古墓中的财宝后,运往国库的途中,御林军突遭偷袭。

裴衍和叶熙宁赶到案发现场时,大夫正替李豫白包扎手臂上的刀伤。只见四处就地休息的御林军弟兄们多多少少受了一些伤,所幸的是没有人有性命之忧。

“看起来这帮人只是想劫财,并不想与官兵以命相搏。”叶熙宁扫视一眼后道,“这做法倒是有些像江湖人的手法,掩人耳目,必有猫腻。”

裴衍点了点头道:“林大人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在这批官银上动了手脚,追鹞和拂衣已经行动,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他们再次将目光再次投向李豫白时,李豫白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只见他动作十分不便地抬着手,将手往衣袖里套。

裴衍上前几步,道:“我来吧。”

李豫白笑了一下,道:“你平时不总觉得我们在军营里待着不干净吗?怎么现在居然主动替我穿衣服?”

两人说话间,裴衍已经帮他将衣袖穿上,听到这话蹙着眉头一脸嫌弃地道:“自己系上。”

李豫白见他这副样子,觉得这才是裴衍,摇了摇头笑着将衣服系上。

裴衍又问道:“你怎么会受伤的?不应该啊。”

“呵,不小心呗。”李豫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解下腰间的酒壶来想要喝酒,被裴衍一把夺下,又扔回了他身上。

“都受伤了就少喝几口。”

“你什么时候连这事儿也管了?”

“阿懿不在我就得管着你!”

裴衍这话一说出口,两人都愣了愣。

叶熙宁见他们忽然提及裴清懿,心中也是一阵唏嘘难过,道:“没事就好。”她朝裴衍看了看道,“接下来怎么做?”

裴衍抬手拍了拍李豫白没有受伤那方的肩头,无言地安慰着他,长叹一口气道:“接下来准备去挨骂。”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明劫朝廷官银,还在京畿重地来去自如,皇帝听闻此消息后,震怒之下,将所有涉案人员关押,一一审讯排查。

半月之后,案件毫无进展,皇帝愈越发不满,盛怒之下命大理寺和刑部一干人务必在十日之内查清此案,否则革职查办。谢闫枳和林慎思因此遭受了巨大的压力。,而其中的原因,却是此案所牵涉出来的隐藏着的巨大阴谋。

因宝藏被劫一案,朝中风声鹤唳,靖阳城中亦是加强了守卫,实行宵禁。

然而此时,又传来各地藩镇势力异动的消息,才解决云州大患,内乱又起。皇帝立即派遣朝中使臣前往各地藩镇安抚,却未料所派去的官员,无一回朝。

那日在玄武殿上,裴衍与谢闫枳一同提议,请端穆王爷出面前往各地藩镇游说。端穆王爷贤名在外,又是皇室宗亲,藩王此次起兵发难本就师出无名,倘若再对深得民心的端穆王爷下手,即便夺下江山也必将失去民心,因此不敢轻易对端穆王爷下手。

皇帝听后,无奈之下准了裴衍的提议,并命其亲自前往端穆王府。

可是令裴衍与谢闫枳没有想到的却是,他们刚到端穆王府,就被王府的下人拦了下来。当裴衍言明来意后,王府的下人仍是拒绝通报。他们正气恼,见到王府的老管家出来,裴衍立即道:“老管家,我与谢大人有要事想见王爷,还请老管家禀报通传一声。”

老管家无奈地看了一眼裴衍和谢闫枳,朝着两人行了礼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裴大人,、谢大人,不好意思,我家王爷身体抱恙,闭门不见客,两位还是请回吧!”

裴衍不想竟得到这样的回复,不依不饶地道:“王爷既然身体有恙,不如在下跑一趟陆相府,将李姑娘接到王府,替王爷诊治一二?”

老管家却仍是摆摆手道:“不必了,已召太医瞧过了,就不麻烦裴大人了。”他叹了口气又道,“两位今日前来,想必是为了朝廷的事情。我家王爷说了,没有皇上亲下的手谕诏书,他绝不会再涉朝政。”

当年因宁国侯府一案,端穆王爷被夺去参政之权,今日在大殿之上皇帝虽默许了他们的提议,却未曾言明归还端穆王爷参政之权一事。

裴衍本欲再说些什么,但听到老管家如此说,心中已然明了端穆王爷心中所想,随即不再耽搁,果断地与谢闫枳果断地告辞离开。

马车之上,谢闫枳不由得讪讪一笑,看着裴衍道:“虽然我早已料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可没想到竟连大门都进不去。”

裴衍面对谢闫枳的苦中作乐,只道:“阿宁和裴氏暗卫已经出发两日,想必不日便能各自达到目的。”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刑部那边接连发生这么大的案子,自从魏良毓被贬去黔岭做了知县,林大人的日子可不太好过。”谢闫枳的话停了停,又道,“小衍,这网要再不收,恐怕我和林大人一样,要顶不住这压力了。”

裴衍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他几乎已经感受到这满城风雨欲来,靖阳城里隐藏最深的一头饿狼,将不再甘愿蛰伏于黑夜之中。

劫银案尚未侦破,朝廷又接到紧急军报,各地藩王已携军队前往靖阳城,这无疑是谋反之举!

当皇帝收到军报之后,立即下诏书,命裴衍以最快的速度调集兵马,平定内乱,解靖阳城之困。

令朝廷始料未及的是,几日之内,兵部忽然无法联系上所有镇守在外的将军,能为皇室所调动的兵马,除了三十万御林军,便只有远在云州受杨煜宁所管辖的八十万云州军。

各地藩王所领的军队,已然逼向皇城!无兵可调,这无疑令皇城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皇帝立即召集众大臣商议对策。

近日来一贯称病的端穆王爷,却无诏进宫面圣,令皇帝大为不悦。看着殿中之人,皇帝心中甚是厌烦,道:“朕听闻王爷近日来身体有恙,闭门不出,今日有何要事无诏进宫?”

这位被当世之人称为“贤王”的端穆王爷,并未在意皇帝刻意的刁难,只娓娓回道:“近日朝中诸事,令皇上不堪其扰,臣弟病中听闻此事,甚为忧心,今日听闻皇上急召百官进宫商议此事,臣弟特进宫面圣。”

龙椅之上的人却并未领情,蓦然冷笑一声,已是面沉似水,道:“王爷似乎忘记了,朕在四年前已罢黜你参与朝政之权,今日你无诏进宫,是想违抗圣旨不成?”

在场的官员心头均是一震,无一人敢言。

然而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皇帝,端穆王神色竟无一点退缩之意,安然道:“臣弟不过是想替君分忧而已。”

他这一席话,说得云淡风轻,可言辞之间大有顶撞之意。这让满朝文武惊呆一片,纷纷难以置信地偷偷抬眼向着站立在群臣面之前的人看去。这端穆王爷向来以温和贤德闻名,今日的举动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皇帝心中已经大为不悦,抬手不耐烦地指着他道:“你!”

众朝臣本以为皇帝即将雷霆震怒,却不想他忽然止住了声音,缓缓放下了手臂,挥挥手道:“今日之事,不必你参与,既然你身体抱恙,赶紧回府休养吧!”

陆澈看向皇帝,只见他满面阴云,此时以退为进,请端穆王爷下朝,已是隐忍之态。

朝廷之上片刻静默后,端穆王爷却突然朗声笑道:“怎么,皇上还想像四年前一样,利用你至高无上的皇权,一道圣旨便将臣弟逐出玄武殿吗?”

那笑声虽明朗,却暗含一股讥讽的意味。

他此言一出,满殿文武俱是惊异。

连向来处变不惊的陆澈,都忍不住惊诧的神色,朝着端穆王爷看去。裴衍与谢闫枳更是难以置信地相视一眼,亦是将眼神落到端穆王爷身上,静观其变。

原本已是声色俱厉的皇帝,此时却意外地显得平静,仿佛是长久以来他所预料的事情成了事实,并无意外,而大殿之中却瞬间陷入了漫长而可怕的死寂。

“王爷……此话何意?”皇帝的声音变得阴郁。

“臣弟的意思,难道皇上还不明白?”端穆王微微抬起下颌,神态睥睨,毫无从前的温和之态,反显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阴冷。

看着下方不卑不亢站着的人,皇帝竭力维持自己的帝王风度,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了气度,道:“满朝文武在此,朕不需要你替朕分忧。”

端穆王爷面色不改,话语里似带着逼迫的意味,坚持道:“可臣弟觉得皇上需要。”

皇帝此时已是怒不可遏,气得双手发抖,暴怒道:“你什么意思!竟敢抗旨不遵,是想造反吗?”

随着皇帝这声怒喝,整个玄武殿中一片沉寂。原本一些怀着好事好奇心态投去打量目光的朝臣,霎时全都收回了目光,纷纷低首。唯有陆澈、谢闫枳、林慎思三人依旧挺立着身姿,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端穆王爷神色镇定,与皇帝对视着,像是早已预见到了龙椅之上的人将勃然大怒,反而正中他下怀,心情显得异常舒畅。他的声音亮而沉,地道:“靖阳城外各地藩王集结两百万大军,都等着皇上的一道诏书呢!”

他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原本屏息静默的朝臣们,被震惊得难掩心中的讶异之情,恐慌瞬间在人群之中蔓延开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帝面色上带着疑云。

端穆王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皇上近日来不是在查靖阳城郊外宝藏被劫一案吗?或许臣弟能为皇兄解惑。”

皇帝眉峰一聚,已察觉出他话中的意味来,咬着牙问道:“那是被你劫走的?”

端穆王爷藏在双袖之下的手缓缓垂下,方才进宫的路上天寒地冻,这大殿之中虽生着炭火,却仍未驱去他身上的寒气,听见皇帝的话,他忽然扬手指着龙椅上的人,情绪激动地道:“那原本就是我的东西,还有这皇位!我不过是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他此言一出,朝臣们脸上纷纷变色。安静的玄武殿中,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端穆王爷和皇帝两人眼神对峙着,皇帝已是濒临即将彻底暴怒。

见事态发展得如此不可控制,裴衍内心焦急地等待着。

谢闫枳微微侧过身来,在裴衍耳畔压低了声道:“熙宁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等得及她回来吗?”

未等裴衍回答,众人只见皇帝终于从龙椅上起身,一步一步地朝下走来,直到走至端穆王爷身前,强自稳住心神,与眼前之人对视着,咬牙问道:“你在威胁朕?”

“威胁?”端穆王冷笑一声,忽然抬起双臂振臂高呼,“成王败寇,谁得到了这天下,谁才有资格主宰这一切!”

看着皇帝渐渐失去血色的脸庞,和因震怒而发颤的身体,他满腔的得意:“你!如果够聪明就要学会面对现实!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端穆王爷转身朝着身后的朝臣们看去,高声道:“整个皇宫已经被我控制,你们今日若愿意归降于我,高官厚禄自当等着你们,否则你们都将命丧于此!”

众人犹自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充满戾气的人,竟会是誉满天下的“贤王”——端穆王爷!

端穆王爷的话语刚刚落下,玄武殿的大门忽然被打开,寒风一下灌入殿中,随之而来的是重兵闯入,将整个局面控制住。

朝臣百官面对如此情景,恐慌难当,有人大骂其狼子野心,阴险至极,也有人忧心于自己的性命,一时间陷入混乱的场面。

此时忽然遥遥传来号角擂鼓之声,那声音震天,传至玄武殿中。这声音令端穆王爷无比兴奋,整个人好似陷入了魔怔之中,惊喜地向众人炫耀道:“听!两百万大军已然兵临城下!只要我一声号令,即刻便可攻入靖阳城,直取皇宫!”

看着已经陷入疯狂的端穆王爷,皇帝眼中的寒意逼人,眼皮急速地跳动了一下,他狠狠地盯着端穆王他,几乎是咆哮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朕当初就不该那么仁慈留下你的性命!”

“晚了!”端穆王怒吼道,这一声震得众人心中一骇,“皇兄,如今想来,我还要感激你不该有的仁慈,你是想要这天下的臣民们认为你勤政爱民恩泽八方吗?那我就比你更加爱民如子!更加关心天下之事!今日这朝堂之上的事,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就算你不肯禅位,等你死了,在场愿意归降之人自当继续为国尽忠,不愿意归降之人,将会陪着你一起到黄泉路上!我会告知天下人你突发疾病而亡!”

当裴衍听见城外号角声吹响之时,与殿中所有人紧张的神态相反,他长舒了一口气,眼内有喜悦的神色一闪而过。他侧首看向谢闫枳时,谢闫枳亦是神色欣喜地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后,皆是松了一口气。

谢闫枳轻声道:“终于来了。”

裴衍眼神明亮,朝他一点头后,忽然转身对上那方神色得意的端穆王爷,大喝道:“王爷!”

大殿之上的众人正为这急转而下的情势紧张万分,陡然听见有人出头与端穆王爷作对,纷纷小声议论起来,朝着裴衍投去探究和不安的眼神。

端穆王爷听见裴衍的声音,缓缓向他看去,轻笑了一声道:“原来是裴大统领啊!”

裴衍上前一步,神色肃然地道:“皇上正当盛年,身体健壮,此等大逆不道欺君犯上之言,怎可乱说!”

若换作平时这话从裴衍口中说出来,谢闫枳必定要嘲笑他一番。而此时面对如此险境,裴衍的话仿佛为在场的所有人镇定了心神。

端穆王爷仿佛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之后,缓缓地道:“裴衍,你我相交一场也算是知音,本王奉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你若归降于我,我担保裴氏一族将来一定拥有锦绣前程,否则……”他冷哼一声,拂衣转身,那衣袂飞扬之声如浪翻涌,霎时又将在场之人震慑住。

“否则,格、杀、勿、论!”端穆王爷眼内爆发出强烈的杀意。

裴衍冷静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王爷似乎忘了,靖阳城中还有三十万御林军待命,纵使你现在控制了玄武殿,可你别忘了你如今身在皇城之中,有的不过几千兵马,如何抵挡我御林军三十万大军?”

他直直地看着面色渐渐阴鸷的端穆王爷,继而道:“即便城外的两百万大军攻入靖阳城,王爷觉得是你有命等着大军攻破靖阳城活着登上皇位比较快,还是三十万御林军平定王爷所带的几千兵马重新掌握皇城更快?”

裴衍的话,令众人仿佛看见了新的希望。

端穆王爷耐心地听着裴衍说完,神色非但没有慌乱,反是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当所有人都狐疑地看向他时,他的笑声越发得意,令在场之人越发不安起来。

他忽然疯狂地指着包围着玄武殿的弓箭手们,讥讽地问道:“裴衍,纵使你再有能耐,你能自保,可这在场之人,你能保几个?”他忽然话语一顿,“还有!你以为御林军还会听你的号令吗?”

端穆王爷的这一席话,令裴衍如坠冰窖,心里大起不祥之感。

“你什么意思?”裴衍冷冷地问道。

“你让李豫白防守这皇宫,可是你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整个玄武殿已经被包围,可是他人在哪里?”

裴衍的面色霎时灰白:“你把豫白怎么样了!”

“别急,你看——”他的手霍然朝着玄武殿的门口一指,只见被反军重重包围的大殿门口,忽然自觉地分开一条道。

那方有人步伐沉稳,背光而来,一步一步走向大殿之中。

那一声声的脚步声,令所有人的心一下一下地随之而紧张地跳动着。

当李豫白的脸出现在裴衍眼前时,裴衍几乎眼睛通红,即刻脚下一动冲到了李豫白面前,狠狠地将拳头击在了他的面颊之上。

这一拳未使内力,更像是发泄情绪,用了最大的蛮力。

李豫白未曾闪躲,生生挨了这一拳,整个人被打得连连倒退几步,被身后的侍卫扶住才不至于摔倒,那一瞬间血腥味瞬间充盈了他的感官。

裴衍几乎不能相信,他最好的兄弟,和他笑谈风云把酒当歌,和他出生入死并肩作战之人,他全心全意托付信任之人,竟然背叛了他!

他上前一步,狠狠一把拎住李豫白的衣襟,怒道:“为什么?为什么!”

“裴衍,你错就错在太过重情重义!太过相信所谓的兄弟义气!”端穆王爷如愿看见裴衍失控的模样,心中愈越发兴奋。

裴衍睁大着双眸死死地盯着李豫白,像是要把牙齿咬碎一样。

李豫白舔了舔充满血腥味的脸颊内侧,苦笑了一声,撇别开头啐了一口嘴里的血唾沫。他眼神发狠,抬手一擦唇角的血,一把将裴衍拎住他衣襟的双手甩开。

裴衍无力地被他推得向后退了几步,眼内满是震惊和失望,再一次不敢相信地问道:“为什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豫白的眼神缓缓地从裴衍身上转移开,落到他身后不远处的皇帝身上,他抬手指着皇帝声音清晰而狠狠地道:“如果不是他!阿懿她就不用被迫嫁给楚照南!云州一战我们牺牲了多少兄弟才扭转整个局面!甫生为了救你连命都没了,掠影没了一条胳膊!而你,你也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李豫白的眼神里充满愤怒和沉痛,而他所说的这一切,仿佛一根根尖锐的刺扎在裴衍的身上。

裴衍垂在两侧的手一寸寸收紧,看着李豫白绝望而痛苦的神色,内心的酸楚溢满胸腔。

“裴衍!我走到这一步,都是他逼的!”李豫白几乎是咆哮着道。

“你浑蛋!”裴衍破口大骂,“如果阿懿知道你做了这样的事情,她一定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因为这里不但是她的国,还是她的家!你所痛恨的人是她的亲人!”

裴衍极其失望地看着李豫白他:“我相信如果阿懿在的话,她一定会阻止你这么做的,她也不希望看到你为了她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害人害己!”

李豫白神色惨淡,看着裴衍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仿佛已然被他的话动摇了。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事情已成定局,投降吧。”李豫白忽然悲戚地笑了笑,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气似的,“投降你还有命活,裴氏一族也不会因此遭受牵连。”

裴衍未曾想到自己一番推心置腹,竟换回他这样的答复,眼中升涌起惊人的怒意。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李豫白,他竟不知该如何劝他回头。

“哈哈哈哈!”身后响起端穆王的笑声,“裴衍,被自己的好兄弟出卖的滋味如何?”

裴衍深黑的眼内愈越发沉寂,只听端穆王爷又挖苦道:“一定很不好受吧?”

裴衍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渐渐缓缓闭上眼睛。

此刻再多的言语,都像是徒劳无功的挣扎,反而让原本握在手中的尊严,拱手让与他人,任其肆意地被踩在地上践踏侮辱。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从怀着一丝希望,到绝望,仿佛已然看到大局已定,任谁也无力回天。

皇帝颓然地向后退了几步,缓缓瘫坐在通往龙椅的阶梯上。

他低下头,心中想的是他该如何应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他是委曲求全写下那一份传位诏书,去换取皇后和她腹中尚未出生的皇儿一条生路,从此苟活于世受人监视,战战兢兢等待着不知在哪一天被人不露痕迹地除掉,还是以死相搏,纵使他姜綦阳能命史官粉饰太平,此等谋逆之事终究瞒不过天下万民,让他落得个弑兄篡位的恶名。?

想到此,他心中万分不甘,作为大姜的皇帝,纵然是死,也不能做贪生怕死之徒!可倘若是前一种选择,他或许还能为皇后和皇儿争取一线生机,将来能逃出生天。而后一种选择,无疑是带着他们一同赴死。

正在他两难之际,众人忽然听到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听见有人焦急地喊着:“父王!父王!”

未等端穆王爷有所反应,已见嘉柔郡主闯入玄武殿中,身后跟着的侍卫们停在了门口。看着急急奔向自己的女儿,原本满是杀气的人,瞬间换了一副神色,慈爱地看着她问道:“青璇,你怎么来了?”

嘉柔郡主满面焦急地抓着端穆王爷的双臂,毫不在乎他方才关心的问话,只是急切地问道:“父王,他们说你要当皇帝,说你要谋反,女儿不信,所以女儿要亲自来问一问父王,你不会这么做的是不是?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是不是?”

昔日明朗单纯的少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焦虑,期许地看着他。

端穆王爷闻言,神色立即不悦,冷冷地将她推开,警觉地问道:“谁跟你说的这事?”

“谁说的不重要,父王,你告诉女儿,这是不是真的?”嘉柔郡主期许地看着向来对她疼爱有加的父王,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

她如何都不能相信,一向贤德的父王,会做出这样弑君谋反的事来。

端穆王爷听见嘉柔郡主如此说,眉头蹙了蹙,立即向一旁走开一步,用眼神示意李豫白将嘉柔郡主带下去。

李豫白刚欲上前一步,裴衍便跨步上前挡在他身前,阻拦住他的去路,不让他动嘉柔郡主。周围的弓箭手们看见他们的举动立即拉开手中的弓,齐齐对向裴衍。

嘉柔郡主听见动静,诧异地看着周围的弓箭手们,神色紧张地看看裴衍,又看看端穆王爷,颤声道:“父……父王,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是真的。”

裴衍也因弓箭手们的动作而心中一惊,不敢再轻举妄动。

如今他要做的,只是等,等着事情的转机。

城外的反军已到,那么——叶熙宁也将归来!

嘉柔郡主的出现虽在他的意料之外,却能为他争取不少时间。

李豫白冷笑一声,命人将裴衍拿下。裴衍恐自己的举动会让端穆王爷和李豫白做出伤人之举,只能束手就擒。

然而他们这一举动,让嘉柔郡主面如死灰,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父王,一步一步惊惧地向后退着,直到撞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李豫白,方才受了惊一般往一旁站了站,停下脚步颤声问道:“为什么啊父王?”

她的这一声,让端穆王爷冰冷的神色微微动容。

嘉柔郡主的眼眶里滚着泪水:“为什么非要做这个皇帝,我们父女两个向来都过得好好的,父王你为什么要冒这天下之大不韪?”

“你不懂!”端穆王爷忽然厉色道,“朝堂之上的事情,你不会懂的,我不知道是谁在你面前讲了这些不该让你知道的事情,可你是本王的女儿,你应该理解父王所做的任何事情!”

说罢,他朝着李豫白使了使眼色,道:“还不赶紧带着郡主下去!”

李豫白闻言,道了声“是”,便伸手钳制住嘉柔郡主的手臂,强硬地想将她带下去。她却怎么也不肯走,依旧固执地站在原地质问道:“父王!你听女儿一句劝吧!收手吧!否则你会死的!”

她痛苦地看着自己敬重的父王,却听到他无情地道:“谁允许你跟为父说这种丧气的话!难道你没看到如今大局已定了吗?等为父登上皇位,你是朕唯一的女儿,你就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

嘉柔郡主不敢相信这些话竟出自她父王的之口,他的样子也变得狰狞可怕。她恐惧地摇着头道:“父王,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哈哈哈哈,问得好!问得好!”端穆王爷听见这话,狂笑了几声后来回走了两步,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右腿上,渐渐收紧用力掐着,仿佛身体上的疼痛才能减缓他心里的痛楚,“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天下本来就该是我的!”

“当年诸王争位,康王兵败,原本这皇位就该是我的!”他忽然怒指着皇帝,“是你!枉我一向敬重你为我最好的兄长,表面上你装作好人鼓励我振作,可暗地里为了这皇位故意在我的马上动了手脚,想置我于死地!”

他的话让坐在地上的皇帝,脸色变了变。

“可是你没想到我没摔死!我活了下来!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没有人知道,其实我早就查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端穆王爷浓黑的眼眸里,翻滚着憎恨和不甘,“你为了这个皇位,做的那些兄弟相残的事情,你以为没有人知道吗?”

面对端穆王爷的步步相逼,皇帝竟然没有了任何驳斥他的力量,只是颓然地坐着,声音像是将死的老人一般:“这并非朕所愿……当年康王起兵谋逆,你是他的同胞亲弟,此事虽与你无关可终究被父皇忌惮。是父皇……是父皇他怕你会为了康王心中有怨,才让我……”

端穆王爷的脸色渐渐铁青,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这个事实,粗暴地打断皇帝的话:“不会的!父皇那么疼爱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他像一头暴躁的狮子,不停地走来走去,暴怒地道:“是你!是你怕我抢了你的皇位,故意设计害我坠马!你虽未除掉我,可是一个瘸了腿的皇子如何还能做将来的一国之君!是你让父皇疏远了我!是你为了争夺储君,想要扫清我这个最后的障碍!”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当年端穆王爷坠马一事,竟有此缘由。这一段往事被揭出来,一时间竟让人生出同情之意。

皇帝将手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却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一旁的内侍眼明手快,将他扶住,关切地提醒了一句:“皇上小心!”

皇帝站直之后,那内侍方才松了手向后退了一步。

众人看到皇帝与端穆王爷对峙着,听到皇帝努力用最稳的声音道:“朕若要扫清你这个障碍,何必只断你一条腿,何必留你的性命到如今来夺朕的江山!”

“那是因为你虚伪!你要做这手足相护的假象来博得你的虚荣!”

皇帝面色一滞,脸色苍白地看着已经陷入疯狂的端穆王爷,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法阻止他固执的想法。

“可是纵使如此,你仍旧不甘心,当年青璇出生的时候,你生怕我生的是儿子,派人加害,王妃她便是被你害死的!这么多年来,我处处隐忍,你却苦苦相逼,造成今日局面的罪魁祸首,是你自己!”

嘉柔郡主不想其中的缘由竟如此曲折,震惊地看看皇叔,又看看父王,喃喃地道:“母妃……母妃她原来不是难产而死的!”

“你!撒!谎!”

在众人尚沉浸在端穆王爷痛苦的回忆之中时,忽然而来的不速之客掷地有声的三个字,将这原本的安静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