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秋林开车回到老家，通往镇区的马路堵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人山人海，道路两侧全是摊位，每个货摊前都围满人，挑拣货物，讨价还价，热闹非凡。

回家要先经过镇上，然后超村里进发。

哥在电话里讲清楚了，叫他直接回镇里，他和嫂子的房子已经买给了县里一户人家，买的钱和肖秋林城城里锦绣小区房的钱给你家里工程赔进去了

但父亲好面子，叫兄弟俩不准给任何人说。这次嫂子生儿子还要在镇里房子办酒，要再风光一把然后房再给人家买主。

这是父亲的虚荣心，亲人的一点满足心也应该满足。

这个镇上逢农历的龙狗日赶集，也叫龙狗场。

肖秋林回来这天正好赶集。

没有淘宝网，网络时代未到，交通不发达，十周八乡的村民少进到南阳市批发市场，大多唯一把农产品挑到镇上售卖，然后换取镇上生意户门出售的衣物，鞋帽，床单被罩等日常生活用品。

人多拥挤，镇上还派联防队员在维护交通治安。看见装着南阳市车牌照的越野车，以为来了什么领导连忙起身相迎。

肖秋林下车，四周一看，太热闹了。卖衣服的，各种杂货的，农具的，小凳子小桌子的，甚至有卖狗皮膏药的……买许多小吃零食，小玩艺儿，让农村孩子边走边吃，又玩又乐。

“张叔，王叔，是我，肖秋林。”

全认识，张叔是镇派出所，他爱人是镇中学数学老师，还教过肖秋林一段时间。后来肖秋林转学到县中学，一直说是她最好的学生。

王叔也是在镇里的，长相“凶”，看上去很怕人。谁家小孩不听话，家长就说镇政府的王叔来了。肖秋林急忙推开车门，掏出香烟打招呼。

家乡镇不小，二十几个行政村，四万多人口。虽然镇区不大，从南到北一条街，十分钟能走个来回，一赶集，也围堵得水泄不通。

镇上谁家孩子有出息，谁家孩子不学好，张叔了若指掌，接过香烟哈哈大笑道：“吓我一跳，原来是老肖家小儿子，不是在省城当干部了吗？怎么开这好车，好像县长也开的是你这款车，是不是来镇上指导工作了？”

老李前两天就遇到过老肖了，乡里镇上都知道老肖在城里包工头，早发大财了。这次大儿子生娃高兴，回镇上摆酒。

老李便对老张笑道：“老张，秋林出息了，城里大型国家企业公路局精测组组长，科长级干部，这级别，手下几十个兵，管人家公路局几十个分公司的测量组，我们副镇长也敢不上。”

老张好奇地问：“肖秋林，听你老爸说，你还把公路局的精测组升级到了南阳市检测站？还和政府部门挂钩了？”

“运气好，刚好遇到局里有这个发展机会。”

“别谦虚，运气好能好几次？我们虽然在乡下，也知道国家大事，当领导的领导有方，有魄力，才能办大事！”

看着肖秋林腰间挂着一个coii机，两个人赶紧掏出钢笔和本子记下他的号码　说着要肖秋林多多照顾。

肖秋林嘿嘿笑道：“张叔，王叔，我还是副科长，在局里还没有到正科呢。我目前还在局机关，不过估计马上要调到下面项目部了，就是一个搞工程的普通人，您二位是长辈是前辈，以后请多关照我才是。”

“不在机关当官，调项目，什么项目部？”

“嗯。”

“就像镇里，镇政府效益最好，全镇工资最高，为什么超乡里村里走？你到下面不是就像这样吗？”

“我主动要求的。”

“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有能力，应该在那里都能发光。”

镇里那些年还少见越野这种好车，赶集的拖拉机到比较多。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两个临时联防员一直拉着肖秋林聊天也不合适。张叔拍拍他胳膊：“你爸跟你妈都在你家镇上的小洋楼的，你嫂子刚生产，先回家。车停这儿，我让人帮你看着。如果晚上不回陈，去镇政府坐坐，好好聊聊。”

两个老乡叔叔很看得起他。肖秋林又发了两根烟，这才将车停到路边。

……

回家处人挤人，全是人，不到一里的挤了十几分钟。

往年耍蛇卖蛇药的不能少，光着膀子打几套拳卖狗皮膏药的依然热闹，老军医穿着白大褂坐在菜市场前专治疑难杂症，少数民族同胞守着一堆虎骨之类的东西大声吆喝……

新鲜事物同样不少，几个穿衬衫打领带，腰里挂着bp机，看上去很有文化，很成功的年轻人，守着一块黑板和一桌子美国的日化用品讲课。绘声绘色，眉飞色舞，他们的人都在那里像军事训练大声叫着：我们的东西好不好？”一群人又异口同声大叫：“好、好、好…”

那时懂传销的人不多，还觉得以为这些是国外先进玩意。

有些传销还打入了农村中学，说是要给当地传播先进思想，走进农村校园课堂，有些校长都听不懂　也听懵了，真以为这样是世界最先进的销售课程，让其进校园给师生上课。

传销听上去赚钱似乎很容易，大学有同学干过，被拉去听过几堂课，感觉不靠谱没干。结果想走走不了，天天有人盯，跳楼的，翻厕所的，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算厉害　也是醒水最早的一批人　，也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这几个镇上传销的还把把所谓“美国”　产品买贵得要死，一瓶洗头液要50块，在农村能骗一个算一个。

骗子，先骗老百姓，再让老百姓骗老百姓。看见这些人肖秋林就是一肚子气。

前面还有一个摊位同样可恶。表演气功，人卖狗皮膏药的多少有点真真假假的功夫。这几位倒好，吐沫横飞讲课，现场传授什么“神功”，声称能治世界上各种疑难杂症，他们就是上帝一样。

真能治病，要医院做什么？

那些年，所谓神功，传销国人还不太明白，农村人更分不清。国家还没有大力打击，上当受骗的乡亲不少，工商公路局也不懂，也不知道怎么管，只能干着急。

快到家门口，肖秋林停住脚步，家门口对面就是镇政府门口彩旗招展，大喇叭高声唱歌，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又是什么骗人玩意？肖秋林不禁上前挪步看，这回他看见的可不是骗人的了，是县里福利彩票中心来镇上宣传出售那年的“点石成金”现场即开型彩票。

这个即开型福利彩票全部和钱挂钩，即买即撕，特等奖100万，一等奖1万，二等奖800元，三等奖100元，四等奖2元……

全部和现金挂钩，老百姓反而不相信了，纷纷议论：“怎么可能有一百万，骗子　绝对骗子。

县里彩票工作人员解释着：”全县这次从彩票中心拿出两千万的“点石成金”即可型彩票，返奖率很高，说不定100万就在我们这批彩票里哟。你们看，我们这次来还有100万奖金的现金支票，如果有人中特等大奖，不用去县福利彩票中心　现场就可以兑奖！”

老百姓们摇头，没人相信。都是那个100万奖金的支票是模型。这也不怪当地老百姓　国家正规的这种福利彩票，体育彩票之前当地供销社搞有奖销售，老百姓被忽悠得不轻，对摸奖这种事不是很感兴趣，确切地说是不相信。

围观的人不少，看100万支票模型，平时很难见到，掏钱买的人不多。

肖秋林这次上前一看，却马上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