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宁欣然应允,与韩延徽去找卓易成。
卓易成也是个怪家伙,如今虽然跟随着朱友裕,却仍旧在开封府随便找了一个小屋子,开了个小小酒馆。
而这整个店铺,也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下酒菜,只有几坛酒摆在柜子上。
他这个掌柜,还是往日那种穷酸的样子,每日只是在那里蒙头大睡,时不时会来一个人坐下,手中提着好菜,叫醒他。卓易成这才取过一坛酒,两人而后坐下,有说有笑,吃罢,又各自离开。
而今天,这小酒馆仍旧是清冷,唯一的小桌子旁,坐着一个长须老伯,正襟危坐,瞧见时宁与韩延徽到了,道了一声,来了?
韩延徽与时宁回了一句来了。而后,互相也不多说话,
卓易成瞧出时宁心不在焉,虽然他跟老伯你一言我一语,并没有耽误画像,可是只要得了片刻功夫,就瞧见他皱着眉头,斜下眼睛,望向一边,似乎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等到画毕,时宁将那画像举起,上下打量,赞许说道:“老先生果然厉害,几乎不差,栩栩如生。”
老伯也是客套几句,分文未取,也不多言语什么,转身就走。
卓易成见老伯走了,仍旧趴在他掌柜台前,打了个哈欠,问道:“时宁,怎么今日瞧你魂不守舍的,出了什么事情?”
时宁并不答话,听到卓易成说话,反而心中紧张,担忧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被卓易成发觉,只好草草摇头,转身离开。
卓易成瞧出不对劲,从柜台走出来,要追上去一问究竟,却被韩延徽拉住。
只见韩延徽手中拿着画作, 欣喜地问卓易成:“卓易成,如今有这个画像是不是就能够找到那老者了?”
卓易成苦笑,说:“你难道就没有察觉出时宁有些不对劲。”
韩延徽摆手说道:“我方才已经与他聊过了,并没有什么大碍。我与他相处几年,知道他的性子,绝不会出什么岔子,如今你帮我找到这老者才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卓易成还是担忧,说:“只是.....”
韩延徽反而一笑,说:“他应当是因为水秀才是这样吧,年轻人谈恋爱,发生些摩擦顾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放心,时宁能够处理的好,如今更重要的是帮我找到那老者,秦月的病情你也知道拖不得。”
卓易成瞧见他这么说,一时间也无法在意时宁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时宁这一路,向自己住所走去,这距离与张茂山约定计杀朱温的时日已经要逼近,不过还有四天的时间。
只是,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在杀了朱温之后,自己就一定能够活着。原本,他是愿意舍弃性命的人,可是如今,水秀的一番话,他有忍不住想到张惠那日的言语,一时间想不明白了。
只不过,他也无法停止下来,四天之后,那是绝好的机会,凭他的本事,应当杀的了朱温,更何况他没法去和张茂山商量,张茂山此时在朱温宫中住下,他可是进不去的。
这这么踌躇着,已经到了自己家门口,这时有一个人迎过来,说道:“少主!”
时宁抬头一看,认得此人,他是齐扬的儿子,年纪也不大,叫做齐诸。
他面色白皙,瘦长身材,尤其是一双眼睛中总是闪烁。
时宁瞧见他居然来到此地,心中也是奇怪,说:“你怎么到了这里?”
齐诸从怀中取出一张信来,交给时宁。时宁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齐扬委托时宁未自己儿子谋一份好差事,以此来锻炼他。
只不过齐扬并未让齐诸再多说其它,以免少主疑心。但是他齐诸偏偏以为自己有些许聪明,于是又故意说道:“少主,我今日来,也是想好好锻炼自己,以后可以建立丰功伟绩。”
时宁漫不经心点头,说:“这样也好。”
他齐诸又说:“我如今来,挺想去大公子朱友裕那里当差的,我知道他以后可能会贵为一国之君,可以向他学习学习。”
若不是恰好时宁心中乱的很,这一下,他定然能够察觉有些古怪,但是此时他也并未注意,反而点头,双眼仍旧没有神色,在那里发愣,只是嘴皮子上说道:“也好,齐扬的儿子果然有上进心,你要去就去吧。”
齐诸心中得意,心想,家父还让我必须小心谨慎,可是我还不是轻而易举就瞒过少主的眼睛了?真是多此一举,我齐诸难道还不够聪明?
时宁于是叫来一家丁,那也是他与朱友裕之间联系的线人。
时宁对那家丁说道:“这是我一位朋友的儿子,你带他前去世子那里,委托他安排一份差事给他,好好锻炼他。”
那家丁点头,将齐诸带走,齐诸心中一笑,这不是简单的很?父亲原本还不愿意让他前来,怕他招惹事端,可是如今来了,不是顺利的很?
他跟随那家丁来到朱友裕府上,朱友裕此时站在花园之中与人闲谈,瞧见家丁带进来一位年轻人,也侧目望过去。
那家丁过去,与齐诸都是行礼,那家丁说道:“这位少爷是方才唐统领让小的带来见您的?”
朱友裕挑眉,看向齐诸,说道:“唐山明让你来见我是什么事情?”
齐诸也不慌张,事先也知道了少主如今在这边化名叫做唐山明。
于是说道:“我是明侠(时宁)忘年之交的儿子,今日前来,有想要建功立业的宏图伟志,所以刚才恳求明侠派我来世子府上,哪怕做个小小仆役,只要能够学的真实本领,做牛做马也是乐意!”
朱友裕并未想到这是时宁徐州一脉手下,此时也只是认为既然是时宁托付的人,肯定可用。
于是赞道:“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心思,也是好得很,不如这样,你武功如何?”
齐诸假装自谦,他心中可认为自己的武功好的很,只是说道:“比起明侠差得很,只能算作勉勉强强。”
朱友裕瞧眼前这人,不骄不躁,愿意从根基开始,心中也是满意,说道:“那好,往后就是我朱友裕近侍了!”
第二日,韩延徽心中焦急秦月,上午也就辞别离开,虽然未见到时宁,但是心想自己已经嘱咐卓易成替他照看时宁,他卓易成也是聪明之人,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只不过,卓易成当然不会让时宁出什么岔子,可是他韩延徽又让他去找老者,朋友之托,他自然不能辜负,想那日韩延徽也说时宁不过是和水秀两人在感情上出了什么问题,想他也并不大年纪,愁眉苦脸一点这样的事情,也是正常的很。
等到第四日,朱温已经集结部队,到城外去打猎。他以往就有这样的习惯,每逢初八,就要带领部队去城外打猎。
他以往年轻的时候也常常与兄弟一同去打猎,只可惜弟弟已经战死,他哥哥也总是对他不理不睬,一旦说上什么话,就总爱用儒家那一套东西指责他,气的他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他这一行人,尘烟滚滚,向着荒郊野外而去。
而时宁此时也已经整装待发,准备蓄势而出。
他穿着黑色衣物,手握鬼缈又重新交给他的鱼肠剑,这把短刀,清冷凛冽,已经不知道斩断了多少人的头颅。时宁尽力定神,这便是他的机会,不容错失的机会。
朱温与手中众将士,从早上打到黑夜,这也是他的习惯,到了夜晚,就要让带上的厨子烤这些野味。
张茂山在这茫茫黑夜之中,分辨出他曾经与时宁约定的地方。那是河水一旁,旁边有一块石碑,树木林立,极其适合隐藏躲避。
张茂山尽力分辨树林之中是否有时宁存在的蛛丝马迹,不过很好,连他都瞧不出时宁究竟在哪里,甚至他怀疑时宁是否再这里。
这样的想法也让他放心下来,转而笑着对朱温说道:“梁王,不如就再前方歇下,恰好靠近水源。”
朱温今日满载,笑容满面,说:“好,那就在这里庆贺!”
于是一摆手,身后将士也都是欢呼,骑马向前,开始砍伐树木,摆起篝火。
时宁在夜色之中虽然仅仅只露出两只眼睛来,还是瞧的分明。
只不过,他心跳的厉害,他仔细盘算朱温手下部将,总共二十四侍卫,二百名军士,这一击先不说自己能不能击中,自己又怎么能够逃得出来?
他一想到自己居然开始思考自己要逃,更是慌了神,心中更加紧张,这一击,必须百分百的凝神,刺客通常的机会只有一瞬间,过了那一瞬间就是失败,如今这情景自己当真能够杀得死朱温?
他这么想着,心中打了退堂鼓,来日方长,以后也是有的是机会,何必非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反正他张茂山只要今日没有发现自己,那铁定是明白出了什么状况,等到有机会,自然会来找他,与他从长计议。
想到这里,退堂鼓打的更加响亮了,如今这么多人,他自己也害怕自己有个万一。
只是,他这么想着,发现张茂山果真按照与他所说,将朱温带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