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贞一想,还是难下决断。
徐大人面色一沉,说道:“如今大王都已经让臣前来,这心中已经明摆认为打不赢!为何还要反复思量,犹豫不决?如今城外兵如潮水,内部百姓已经发生动乱,争抢吃喝,难道要等到攻破城池,再也无法扭转局势,大王命丧黄泉的时候,才肯相信臣的话!”
李茂贞大惊失色,忽然觉得脖子一凉,忍不住摸了一把,头上密密冷汗,心想,是了,若是被朱温砍了脑袋,那可如何是好?
于是急忙到了桌前,徐大人亲自上前为李茂贞磨墨,李茂贞取过纸笔,想了又想,这才落笔,书上求降书。
此时已经夜半,王彦章部仍旧不能攻下凤翔,朱温勃然大怒,喝道:“子明(王彦章字子明),以往攻城拔寨,都是勇冠三军,如同除草,怎么今日攻凤翔却迟迟不能攻下来?”
王彦章面露难色,因为这倒是王后张惠的主意,让他不可攻下城池,否则对朱温不利。于是只好跪拜说道:“是属下无能!”
朱温正要发作,但是想到此人跟随自己许久,立下赫赫战功,这大梁,他王彦章也是功不可没,如今或许是老了吧?
于是一忍,虽然并未发怒,只是脸已经涨得通红,还尽力和颜悦色说道:“你或许也是累了,不如明日换一统帅,你先回开封休息,等到觉得身子好一些了,在为我效力。”
王彦章感动,俯首说道:“属下辜负梁*任!”
朱温摆手,感叹道:“你少时就随我东征西战,即便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我朱温又不是卸磨杀驴之辈,我与尔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正说着,一士兵从外进来,说道:“报告梁王,岐王派使者前来,说是要议和!”
“议和?”朱温粗眉一扬,说道,“谁要与他议和?让他进来!”
士兵点头,退出去,过不多时,进来一位近五十男子,正是徐大人。
徐大人进门,当即跪拜,说道:“罪臣特前来为岐王请罪!”
朱温原本要怒,听到这话,也缓和下来,心想,原来不是议和。
于是说道:“起来吧!他李茂贞让你前来做什么?”
徐大人唯唯诺诺,说道:“岐王这几日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无时无刻不在反省,认为自己不应与梁王相争,梁王武功盖世,哪里是自己可以比拟的!”
朱温听了这几句恭维,脸上也和顺了许多,又说道:“那为何今日还拼死抵抗?”
徐大人故意卑微一笑,说:“实不相瞒,岐王是心中害怕,若是今日败了,恐怕要被杀头,所以一时糊涂,怕丢了性命,这才拼死相抗!如今争斗已经停止,所以急忙派罪臣前来投降,恳求开恩,饶我等性命。”
又向前,将李茂贞亲笔书信交了上去。
朱温接过,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不知道朱大哥是否别来无恙,其实我心中也挂念的很。只是如今糊涂,无颜去见大哥,心中实在是羞愧!其实大哥英明神武,这皇帝早就应当交给大哥才是最好,等到明日一早,我就遣人将皇上梳洗一番,交给大哥!从此以后,愿为大哥马首是瞻!
朱温一瞧,心中得意的很,哈哈大笑,说:“这李茂贞也算是时实务,好!他若是肯归顺,我朱温哪里是气量狭小之人!他就接着做他的王,如何?”
徐大人一听,又故意跪下叩首,假装激动的哭泣,用手去抹眼泪,说道:“天下又梁王这样的明君,真是大幸!”
这一幕,恰好被房顶上的时宁听见,他嘴唇紧闭,凝神思索,想不到这李茂贞还是向朱温求饶了!若是如此,那皇帝想必也时日不多了,如今只好跟上徐大人,等到明日一早,将皇帝截走,决不能让皇帝落在朱温手中。
又等了一会,徐大人这才准备离开,临行前,朱温拍拍徐大人肩膀,大笑着说:“不如徐先生来本王这里为官如何?”
那徐大人连连摆手,歉意一笑,说:“在下才疏学浅,年老体衰,也当不了几年官了,实在不肯耽误梁王领地事务。”
朱温听了,叹息道:“我也非强人所难之人,既然如此,便赏赐你一些珠宝财物。”
于是,让身后仆从随意多挑选一些,交给徐大人,徐大人谢过,而后转身离开。
到了大军外,时宁已经跟上徐大人马车,这徐大人年事有些长,再加上此事已经不在慌张着急,所以时宁跟起来,也并不觉得太难。
正在树林之中向凤翔而去,忽然在时宁察觉左侧似乎有异样,于是看过去,他是习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然察觉到了,远远就能看到王后张惠与张茂山正在竹林中拉扯。
如今恰好心中挂念皇上,也不在多加注意,想这王后与侍卫之间又能出什么瓜葛,再者说,他朱温的事情,自己完全漠不关心。
倒是张茂山,原本虽然注意到了马车,他想这么远的距离,那马车想必见不到自己,但是而后就看到了时宁,心中一惊,想他铁定是看到自己了。
于是冷下脸来,说道:“被人看见了!”
张惠一惊,而后也是沉下脸,说:“让你不要胡闹,你非要胡闹,若是事情捅出去,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交差!”
张茂山摇头,说:“梁王绝不会误会,就怕军中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到时候反而有损名声。”
张惠冷哼,说:“听你这意思,方才所思所想也不敢了,若是梁王知道了,你即便逃到天涯海角恐怕也都活不了了。”
张茂山愤愤一哼,转身离开,也不再顾张惠的安危。
时宁跟随徐大人好久,这才一拍脑袋,心想自己为何又是莽撞!若是跟去了,等到明天天明,他自己又能把握将皇帝带走?如今万无一失的法子,应当是回去找帮手才是。
于是转而又返回梁军之中。
到了梁军,他不敢向朱友裕谈及此事,此时夜半,这消息绝不会传播出去,朱友裕若是问他为何知道,他该怎么说?
于是只好找到韩延徽。
韩延徽此时已经睡下,听见时宁唤他起身,于是起身点了灯,瞧见时宁衣着整齐,还负着剑,心中已经猜到他方才在哪里,于是低声怒道:“我千叮咛万嘱咐,为何还是要以身犯险?”
时宁面色羞惭,知道自己确实不该如此,于是打着哈哈,说道:“大哥,我这毛病,已经改了一些,如果是以前,恐怕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杀了朱温。”
韩延徽听罢,听头叹息,说:“难道非要有一日性命交代出去,你才肯改了这毛病?”
又说道:“你深更半夜找我何事?”
时宁附耳说道:“李茂贞明日一早就会将皇帝送来。”
韩延徽眉头一紧,说道:“你要做什么?”
“大哥明早同我去截皇帝吧!”
“不可!”韩延徽坚决说道。
时宁一急,说道:“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皇上送死?”
韩延徽本着脸,说道:“若是一人跳进水里,你不会游泳,救还是不救?”
时宁摇头说道:“自然不救,并没有能力。”
“那就是了,如今这情况,难道不是如此?现在是两军阵前,若是你我前去,他李茂贞所派之人确实不强,但是顷刻之间,这消息就能传播出去,这两军将你我包围,你我即便有天大的本事,又能如何?”
时宁低头不语。
韩延徽叹息,说道:“时宁,我知道你有心,不忍见别人死的冤枉。但是若不是有能力去救,那绝不是高明,也不是仁义,而是蠢。”
韩延徽见时宁还是低头不语,知道他心中痛苦,他李晔绝不是昏君,只是时运不济,天降此命运给他,实在是可怜!若是让时宁不去救,眼睁睁的看着,那就好比这个人是他杀的一样。
韩延徽拍他肩膀,说道:“佛语有云,勿执,凡事若无能为力,拿得起放得下也是另一层境界,你好好体悟吧!”
时宁叹息,一言不发起身,出了门去,向自己帐内走去。
他这走神的厉害,一时间也没注意周围,到了旁边,上前迎过来一个人,把他吓了一跳,只听那人说道:“王后有请。”
王后与朱温与军士不同,不是住在军内,而是在凤翔城旁的小城之中住下。
恰好此时深夜,朱温与其余将士商议事情,并不在府内。
他时宁跟着进去,心中狐疑,迷惑此时已经是深夜了,为何王后传他来见?
时宁进了房内,瞧见张惠已经换了衣物,独独穿着睡袍也不避讳,在那里梳洗。
时宁眉头一皱,心中更加奇怪,王后居然毫不避讳?不过转念又想,王后也是有徐娘半老的风姿,如今已经是大龄,身上肌肤也都是白嫩的很。
张惠瞧他打量自己,嗤嗤一笑,说:“怎么,还是少年,不曾见识过女人?”
时宁见她出言挑逗,语言轻佻,脸颊一红,心中更加感觉怪异,想不出为何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