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用深夜潜入李茂贞府邸,故意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的衣服。旁人未曾见过这位长史,也不敢多问,官大的也懒得过问这芝麻官。
时节用大摇大摆在歧王府中来回踱步,瞧见远处一个仆从手中端着银盘银筷,心念一动,跟了上去,而后发现,居然是歧王住所,里面,还能瞧见许多人依排而坐。
时节用轻轻一跃,到了房顶,揭开一面砖瓦,仔细偷听。
瞧见里面李茂贞说道:“我已经书信给临近藩镇,让他们前来护驾,这怎么还未有人前来。”
李茂贞也是心中恼火,原本要靠李晔这棋子扩大自己实力,如今怎么和想的不一样?
席间,一位文官说道:“大王,当初韩建挟持天子,也只是封了些虚衔而已。天子之名,不过是多加了一些筹码,而不是决胜的关键。更何况,朱温如今打的旗号也是护驾,其余藩镇自然不愿过问。若依臣之见,我凤翔势单力薄,并无与天下群雄争夺的资本,如今天下,就属朱温最有实力倒不如将皇帝交出,也好有个安稳,做个土皇帝也是挺好。”
另一旁武将冷哼,说:“徐大人好会说话,如今,兵未出,仗未打,就涨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可笑!”
李茂贞心中摇摆不定,若说打还是打,他心中也没个想法。当初宦官刘季述造反,拥太子为新任皇帝,也没见着朱温管管。于是说道:“我这怎么着也想不明白,为何朱温往日不管此事。当初韩建挟持皇帝,刘季述造反,让太子成为新皇帝,他都无动于衷,为何这次偏偏和我过不去?”
那武将说道:“大王,这自然是因为我凤翔势大,朱温心生忌惮,这才要举兵讨伐。那韩建,刘季述算什么东西!”
李茂贞正觉得有理,徐大人又说道:“大王,绝非如此。他朱温当初只是暗地里养精蓄锐,如今已经财大气粗,有一夺天下的资本!”
李茂贞有些怀疑,说道:“此话怎讲?”
“朱温已经与邻近各藩镇交好,或各藩镇已经依附于他,前些时日,朱温居然要求加封为王,这显然已经是要蓄势待发。我凤翔如何有实力与他朱温决一雌雄?”
时节用瞧见李茂贞犹豫不决,心中好笑,心想,这人之所以不肯放弃皇帝,不过是因为皇帝若在手上,便能增加权利欲望。只是,若是活着,那还好说,死后,哪怕加封为皇帝,也无福消受。
他想,再听下去,也是无聊,于是准备找到皇帝,再做打算。
正要走,忽而听见李茂贞说道:“同本王去见见皇帝。”
时节用迷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正好,可以找到皇上。
时节用跟着李茂贞,左拐右拐,来到偏僻角落,这才发现皇帝居然在这样简陋的小巷子之中。
皇帝已经落魄许多,虽然服装仍旧艳丽,只是那脸上的神采,与几年前又是大大的不同。
李茂贞反而行礼,说道:“皇上,如今朱温要来讨伐,您说臣是拒还是不拒?”
李晔眯着眼睛,笑着说:“岐王这种事情为何问朕?”
李茂贞嬉笑,说道:“本王不知道他朱温算不算得逆臣。”
“你若觉得算得,那就算得。”
李茂贞踱步,边走边说:“我只是想,朱温凶残恶毒,若是皇上在他手中,恐怕性命难保!”
“难得岐王关心。”
李茂贞蹲了下来,说:“若是皇上能够答应本王一件事情,本王可保皇帝免于落入朱温手中,这样,就能留下一条,小命。”
时节用心中热血翻涌,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要他小命。
“哦?”李晔睁开眼睛,似乎有兴趣,他说道:“不知道岐王要朕答应什么事情?”
“我保你性命,你要禅位于我!”
啊!其余臣子都是惊呼。
徐大人忙说:“大王,万万不可!”
李茂贞回身瞪他,说道:“有何不可?”
徐大人义正言辞说道:“大王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
李茂贞反而一笑,说:“富贵自当险中求,若是当次皇帝,死了也甘愿!”
李烨冷笑,说:“你若是想要当皇帝,自行称帝便可,还询问我做什么?”
李茂贞摇头,说:“这点难道我不知道?只不过,这皇帝的位置由你禅让给本王,那样便可做的牢靠一些。”
刚说完,徐大人已经跪在地上,凄然说道:“大王,求你万万不可!”
身后一些臣子也是跪下,都恳求李茂贞收回成命。
李茂贞并不领情,心中认定这一众臣子都是腐儒,不过是被忠君爱国的思想教化的一群废物。
李烨反问:“那你拿什么和朱温斗?”
李茂贞心中发狠,其实他哪有什么法子?不过,兵家之事,正如刚才将军所言,还未交手,胜负还未可知,别看他兵多将广,当初武王伐纣,也是由弱小而起,只要能够当上皇帝,拼一拼又能妨碍什么?大不了,打不过的时候,在将皇帝交出去,又怕什么?
李烨看他似乎心意已决,心想,这也是个法子,他李茂贞要称帝,那就答应他,这样,他就愿意同朱温交战!两军交战,必有损伤,他手下神策军,虽然远在长安,人数也并非许多,但是都是忠臣良将,等到时机巧合,说不定能再次光复祖宗太庙。
李烨想到这里,转口说道:“罢了,我李世天下,恐怕气数尽了。若你能够击败朱温,我就将皇位禅让给你,到时候,你就能坐稳皇帝这个位置。”
李茂贞听着高兴万分,向一旁仆从说:“去和厨房说,从今日起,多为皇上做些大鱼大肉,好好滋补!”
说完,大笑离开,全然不顾身后众大臣跪地恳求。
其余大臣见状,也只好悻悻离开,独留皇帝在这黑夜之中,兀自抚琴。
琴声悠远,缥缈空洞,放佛坠入深渊,无穷无尽。
时节用缓慢走去,安静坐在皇上身旁,而皇上只顾抚琴,全然没有察觉声旁多出一个人来。
弹了许久,皇帝潸然泪下。
时节用瞧见皇上落泪,急忙说道:“皇上不必烦忧!”
李烨一惊,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身旁坐着一个人,再一看,原来是当初那个小少年,时节用!
李烨慌张抹去眼泪,又惭愧的说:“哎,一国之君,居然如此狼狈,当真惭愧。”
时节用忙说:“皇上不必这么说,如今天下局势动荡,皇上烦忧也是应当的。”
李烨一笑,又问道:“反而是你,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时节用便说:“我曾答应皇上,要助皇上重新兴复大唐基业,铲除恶臣。”
李烨苦笑不止,心头也是千思万绪,如今这情形,要重新站立起来,谈何容易,于是说道:“其实朕也曾雄心勃勃要重振我大唐,只是这些年,却发现着实不易。历朝开国皇帝,总是要受到膜拜,认为那是非凡的才德,才能一统江山。只是,皇帝其实却是一代比一代难做。守江山真是更难,你的才能要比先皇更强,才能守住基业,只是如今,朕心中甚累,我大唐曾经如此辉煌,之后又有几位昏聩先帝,导致如今这千疮百孔!我只是平庸之辈,当真不知道如何才能重整这江山!”
说到这里,不禁动容,想自己虽然错事不少,但是奈何姓李,是高祖太宗的后裔,必须要延续大唐的名声,如今这大唐却偏偏要毁在自己手上!奈何,自己才德不足,奈何自己时运不济,奈何天不助自己!
时节用看皇上如此悲拗,也是替皇上叹息,此时也并未想太多,只是单纯替皇上觉得难过。他知道虽然皇上才德有限,但是确实是一位好皇帝。
时节用急忙劝皇上,说:“皇上不必担心,我一定会重组墨门,在神州大陆结交愿意为皇上鞍前马后的人士,而后替皇上重振大唐!”
时节用此番话,已经不是仅仅担心皇帝一旦死去,天下就会动荡,他是认真的愿意为皇上鞍前马后!
此话刚一出,听到门口碗筷掉落在地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师兄蒋玄晖,正一脸不可思议的瞧着他!
时节用愤怒至极,立刻奔袭上前,要打死蒋玄晖。他只是一招,就将蒋玄晖按在地上,猛的一拳,敲在蒋玄晖脑袋上!
皇上急忙大声喝止,说:“切莫伤忠臣!”
忠臣,时节用愕然,瞧着身上的痛的几乎晕过去的蒋玄晖,无法想到,他居然是皇上口中的忠臣。
过了许久,蒋玄晖才从地上爬起,无奈一笑,说:“当真想不到,几年不见,师弟的功夫已经如此厉害,当初在墨门......”
“住嘴!”时节用怒不可遏,大声咆哮,骂道:“你有什么资格提及墨门!”
李烨急忙打断时节用,说道:“原来你们是师兄弟,既然是师兄弟,又有什么仇怨?”
时节用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就是此人,勾搭朱温义子朱友文,害我墨门全部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