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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魂 50.

她顶着玄云间忽明忽暗的月色,抑制住心跳,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了花棚面前。

棚子的小门似乎在里面反锁了,从外面怎么也推不开——里面有人!她更加确定!会是洛春潮吗?不,上次她循声找到这处红光时,洛春潮是从她身后的诊所里走出来的——难道,洛春潮在这里关着个人?

“怦怦怦……”

她沿着花棚左侧,轻轻的走到了那处红光忽闪的地方。那红光就像是长眼睛了,“见”到她来了,便加快了闪动的频率——她不禁疑惑,这不会是有人在打“sos”求救讯号吧?但那红光越闪越快,到最后几乎乱成一团,就像只血红的眼睛在拼命的乱眨。

她心里蓦然冒出个古怪而可笑的想法——莫不是洛春潮的血眼妖瞳在“练眼”吧?

“怦怦怦……”这声音越响越快,快得她的心都要跟着蹦出来了。

她努力压抑着心跳,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了红光忽闪处棚壁的塑料布上——那红光就像是真的有眼睛、有生命一样,马上“扑”了过来,隔着棚壁一下子贴在了她的手掌之上——吓得她猛的抽回了手,大惊失色的连连后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人,又怎么能隔着棚壁便晓得她的一举一动?

而更为惊悚的还在后面——就在她正自惊疑不定、踟蹰不前的时候,棚门处发出些响动——棚门要开了,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吗?——再看棚壁处那红光,早已不见了!——天哪!它莫不是自己要出来了?!

她惊恐万状的环顾四周,一片死寂,更无人影——自己被夹在花棚与诊所之间的窄道上,上面是天,下面是地,左边是个诊所墙壁与花棚构成的死角,右边是窄道堵头处的棚门,而那个棚门正在被打开,里面的东西马上要出来——可是无论从里面出来什么,她都根本无处躲逃,只能被堵在窄道之中,乖乖的束手就擒。

那“怦怦”声早已静止了,小小的棚门有活动的迹象……她的生命都紧张得攥成了一滴水,没有了呼吸,也没有了心跳,只死命的咬住嘴唇,直勾勾的瞪视着它——慢慢的,慢慢的打开……

一件正在进行的事情是不会因为某人的恐惧而停止的,因此,门还是开了。

小门口,闪现出个高挑飘忽的白影儿,瘦骨伶仃,四顾无依,彷徨失魂——飘飘渺渺,似真似幻,仿佛一眨眼就要随着一缕晚风去了——活脱脱一个“白无常”!

小云被吓成了一只老鼠,龟缩在漆黑的夹道里瑟瑟发抖。她真愿自己变成一只不起眼儿的小老鼠,躲开待会儿“白无常”那探照灯般的“电眼扫描”。

“白无常”真的转过了头,看见了漆黑的小道儿里没有变成老鼠、却反而因为穿着黄体恤显得无比扎眼的小云。

小云也无可避免的看清了“他”的脸——塌陷的眼窝、刀削的脸颊、苍老的面容、毫无血色的肌肤——才短短几天啊,洛春潮,竟像闪电般的迅速衰老、虚弱——此刻的他已俨然成了一副脱了人形的骨头架子!

小云几乎是魂飞魄散的扑到他的面前,惊痛而不能置信的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怎么啦?你怎么啦?要不要去看医生?”

洛春潮依然是那副平静淡然的神态,他苦笑了一下说:“我就是医生啊……没事的,只是这场病拖得久了点,也想不起来吃东西……这昏睡的毛病我从小就有,是医不好的,过些时候它自己慢慢就好了……”

小云将信将疑,顿了一会儿,蓦然问道:“对了,这么晚了你到花棚里干什么?”

洛春潮皱眉凝目的看了她一眼,似有难言之隐,半晌方说:“我来看看我的花……”又反问:“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小云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刚才花棚里除了那处红光根本就一片漆黑——他摸着黑看花吗?

难道,那处红光竟然是他弄的?他在里面干什么?……再不然,就是里面还有人?!

疑窦重生,好奇迭起之余,她竟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

洛春潮仍在静静的等着她回答。

谁知一句令他赫然变色的话冒出了她的口:“我能进去看看你的花吗?”

小云说着,已经开始往那个没来得及锁上的小门儿处蹓跶了。洛春潮见状,连忙抢上两步拦在她面前,很认真的说:“请不要进去。”

“为什么?刚刚在花棚外,我看到里面有红光,就是上次看到的那个,真奇怪,那红光好像是有生命的,是你弄的吗?我想进去看看!”小云固执的坚持,同时眼睛很不老实的一个劲儿的往门缝里瞄——里面黑漆漆的,似有种森冷的气息正从门缝里往出冒。

“你不要再乱说了,我刚还在里面,怎么没看见红光?走吧,没什么可看的,只是花……”

小云还第一次见到洛春潮这样的紧张慌乱、语无伦次,这就更坚定了她要进去的决心。

“既然什么也没有,那就让我看一下嘛,我看一眼就出来,好吗?就当让我解解心疑……”小云嘴里和他商量着,一边已趁他不备,一猫腰便迅雷不及掩耳的从他手臂下钻了过去,直闯进了黑漆漆的小门。

她忘了一件事,花棚从外面看是黑漆漆的,里面自然也是黑漆漆的,她根本不知道灯在哪里,因此闯是闯进来了,她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然后,眼前就“唰”的一下子亮了,眼前,赫然是一片灼痛了眼睛的火红——一片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着的曼珠沙华!

整个花棚,就只种了一种花,而它在这小小的花棚里无所顾忌、无忧无虑的尽情盛开着,那样的殷红似火,那样的冶艳炽烈,原来传说中妖冶到极致的终极之红竟然是如此的纯挚天真,简洁热情,却又是如此彻骨涤魂、撼动人心的一种美!

她眼中噙泪,不能克制的回头看他。原以为会大发雷霆的洛春潮,此时正静立在门旁边,一只手还兀自放在灯开关上,他噤若寒蝉,浑然忘情的问:“喜欢吗?”

她用力点了点头,谁知他竟“忽”的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她。

一个晚上被两个男人强抱,小云估计自己今晚是走桃花运了。

他的怀抱好舒服,似那么轻柔,又似那么炽烈……他好瘦啊,她都可以感觉到他的根根肋条,和狂冲乱撞的心跳……

“我不是星辰……”她在他怀里享受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就轻声提醒他。

“我知道……”他把头埋在她头发里,气若游丝的喃喃说道,“可是我老是觉得你是她……”

呃……小云有点气哽,已被该女子的“尸衣”附体,不像她才怪了呢……

小云的身体瞬间僵直,洛春潮立即感觉到了,便松开了她,扭头就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你看完了吧?是不是没有人?”

啊,对啊!刚刚被这一花棚的曼珠沙华给惊着了,都忘了进来要干什么。她马上立目四看,果然一览无余的花棚里,除了花就是花,除了红就是红——哪有半个人影?!

那刚才的红光是哪来的?那“怦怦”声又是怎么回事?洛春潮他一个人摸着黑在花棚里干什么?

洛春潮已经走出了花棚,在门外等她,她也没有理由赖在里面不走。往外走的时候,她顺手摸了下头——有块地方湿乎乎的很不舒服。

走出花棚,站在洛春潮身后望着他锁门时,她猛然醒悟——弄湿那片头发的,是他方才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