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种奇怪的感觉。心里明知道“星辰”并不是自己的名字,却又感觉是在叫自己;心里明知道那叫魂儿声哀婉、凄清的缱绻之手是不可能波及到自己的,体内却有股子力量在与它呼应,被它牵引,仿佛那声音根本就无法抗拒,也根本就不想抗拒……
她只能转过身,被那一声声凄厉的呼唤牵引着,身不由己的往姨妈家方向走……
如果她还有“一块”心是属于自己的话,那么在愈来愈沉重的暮色里,往姨妈家行走的路途中,她只感到绝望和前所未有的孤苦、凄惶——她真不想去啊——不想再回到那个阴邪笼罩、鬼怪出没的鬼屋子里,不想再被迫喝那蟑螂汤,不想再被那个红衣女鬼梦里梦外、死去活来的纠缠……可是,她竟然心无力做主、身不能由己!生平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就在快要走近那栋白房子时——她都能感觉到它正蹲坐在暮色里得意洋洋的瞅着她狞笑呢——从院子一侧的树林里走出来一个人,矮矮的个子,一身短打,阴暗的面色,忧郁的眼神——不正是惊云吗?
她往院子里走——他往她面前走——只差几步就要进院儿了,他抢上两步一横身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样子好憔悴,眼窝黑黑的,脸也黑黑的,粉刺都不那么明显了,也不知是没睡好,还是上午被她给吓的。
“星辰——”那“叫魂儿”声再一次传来,无比的清晰、有力,和迫不及待。
最上层的“传音入密”恐怕也就如此吧。
她欲绕开惊云进院子,惊云却再一次拦住了她,他是铁了心不让她进去的。
“星辰——”
她被叫得心如滚沸,再不能忍受,狠狠的推开他,便迫不及待的往里走。
惊云被推了个趔趄,还没等站稳,就返身一扑将她抱住:“不准进去!我不让你进去!”
她愣了一下,惊云还从没碰过她。但继而拼命挣扎——她要进去!她必须进去!她不得不进去!
“小云,我是惊云!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然后我娶你……”
小云有几秒不动了,这毕竟是她今生面临的第一次求婚,却是在如此另类的时刻。
“星辰——”那声音真撕心裂肺,凌厉破帛!已经就在耳畔!
眼前,是惊云真挚、深情却又饱含创痛的眼睛——与他共度的所有时光一瞬间历历在目!这是一个爱着她的人!
可她又怎能害他——把他牵扯进来,做徒劳的牺牲?他除了能够短暂的阻住她的肉体外,根本就毫无办法啊!
“走开。”她只轻轻的一个声音,便破裂了惊云眼中殷切的盼望。
惊云木立在原地三两秒,小云刚要绕过他,他已再度扑了过来,一把拦腰将她抱起,怒吼:“我不许你去!”他是红了眼了,任凭小云怎么连打带踹的,就是不放手。
此时树林里便从容的走出来两个人,大包小裹的拎了好多东西,正是那个被小云扯破了衣服的法师和他的飞毛腿徒弟。
这法师看了看被惊云牢牢箍在怀里兀自狂挣狂叫的小云,对徒弟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开始在院门外设坛做法了。目标锁定院子里的白房子。
想是这家伙对小云心有余悸,又抵不住金钱的诱惑,不忍离开,便让惊云先制住小云,自己再泰然自若的出来做戏。
“星辰——”那“叫魂儿”声哀怨绵长,如泣如诉。小云被困在惊云的手臂里出不去,眼睛都直了,身子不能动,魂儿已被那声音一丝丝的勾走……
惊云见状都吓傻了,他一边死命的箍住她,一边丧失理智的冲法师狂叫:“你快点儿!”一边泪流满面的连连亲吻她如痴如呆的脸颊。
好个法师!端坐在临时法坛之旁(就是一张铺了黄布的折叠桌子),点起香烛,手举桃木剑——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在桃木剑之上,口中念念有词。
与此同时徒弟已将朱砂放入碗中,并从大口袋里抓出一只活蹦乱跳的公鸡来,举到法师面前。
法师操起小刀,一刀将其抹脖斩之,任鸡血滴入碗里。然后取毛笔蘸鸡血和朱砂,在黄纸符上“唰唰唰”大笔一挥,而就。取剑戳符,在香烛之上点燃,口中念念有词,将剑尖往白房子处一指。
小云只听得夜幕渐沉中、死寂的空气里蓦然间响起了一阵、又一阵淫淫鬼笑声,“嘎嘎嘎”,又尖又细,直笑得人浑身上下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的泛起。
不知怎么的,她也觉得好笑,就也跟着笑了起来,一笑就停不下来,状如疯魔,笑声又尖又细,根本不是她自己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