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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劫 第二十二章 如山

忠臣邹邹眉头,沉吟一番才开口道,

“二太子这般想先王,实在大错!二太子从前练字的文书,颇有先王的风范,上书的折子,也是百姓疾苦,先王甚是欣赏,只是王尚是太子之时,便目中无人,二太子身后无凭仗,先王担忧二太子安危,才一直对二太子不冷不热。先王曾问臣下,若是太子与二皇子,哪个更宜为人君?却自己先自语喃喃道,‘二太子势单力弱,便是为君,也会多方掣肘,莫不如天地逍遥来的自在。’后来,宛妃薨逝,先王已觉愧对宛妃,定然不会让二太子受到伤害,便也由着二太子去连云。二太子以为自己形单影只,先王却从未失了二太子的音讯,一面是护着二太子,一面是隔些时日便将二太子的近况告诉先王。那些从连云寄去的有关二太子的信件,后来,被太子发现了,或许,太子因此知晓先王早已无心传位于他,才会……”

这多年的被隐藏的恨意,被掩饰的装作不在意,就这样突然被卸了去,他心中忽然空落落的。却原来,错的一直是他而已,这故意的冷落,却是故意的保护,父王定然也是知晓,向来高傲的王兄,又怎会在意这个从来被父王冷落的可怜人。怪不得,他才能得这许多年的安生,也怪不得,王兄登基之后,又为何会记起那个自我放逐的兄弟!

这一时间心中百感陈杂,到最后拧成一股浓浓的悔意,他恍然惊觉,他想努力记起那个父王的音容,到最后却只忆起一声叹息,那声叹息,却不是对他不喜,而是必须要让他走上他该走的却不是自己望他走的路。王孙帝王之家未必比寻常百姓家多过许多乐事,他这才觉得,他这辈子,欠他许多……

“大人尽管放手去查吧!”他心中尚未平静,只说了这样一句,也唯有这一句。

这明察暗访的结果,却只得那一枚银针,锋芒微动,他自然是见过的,寒芒淬了剧毒,见血便可封喉。他慌了慌神,耳听到忠臣絮絮说着什么,心中却一直对自己说,定然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到最后却一个字也没有听清,半晌才问道,

“这是何物?”

“这便是凶器。连云的暗宫,多暗杀之事,亦是买凶杀人之利器,这枚银针淬了剧毒,便是其中的一个杀手善使的,她轻功暗器卓绝,只这一枚小小银针,杀人于无形。”

“二太子大概还有一事不知,二太子曾于连云流连之际,先王也曾去过连云,当时先王便觉大太子桀骜不驯又野心勃勃,父子并不和睦,去连云一面为了缅怀宛妃,另一面,却是为了见二太子一面,希望二太子回漠国。只是,臣下之后听闻,先王并未见到二太子,便因病而被急送回国,至此一病不起。起初臣下只以为先王是触景伤怀,才会如此,如今一番细想,定然是那时便已毒入肺腑,回国后一切又被大太子操纵,已是呼天抢地不灵啊!”

忠臣颇有些痛心疾首,这一番话说下,已是老泪纵横,他听完这一席话,已是全身冰凉,单单问了一句,

“那是……什么时候?”

“新王登基之前不久。”那是了,那时残红落尽,新芽抽叶,青色叶间浅碧色的青桃,毛茸茸娇俏可爱。花退残红之时,他尚在那株桃树下黯然神伤,单为她的离去,他尚不知,一直护着他的父王,专程来找他的父王,那时,却是性命攸关,生死徘徊!

如此想来,这是多大的讽刺呢?

他久久沉默,镇定的声音似不是自己的,即便是在此刻,答案已是昭然若揭,他也不愿相信,兀自说道,

“我不信王兄之心会歹毒如此,我会亲自去连云一趟,找到那个杀手当面对质,若事实如此,我定然会为父王尽这最后的孝道。”

“是我愧对父王,他生时不能为他解忧排难,他死后,我定然不会让他这般不明不白。”

他早已做好了这个打算,若他从未知晓他父王为他做的一切,再见她,或许也可以如常,只是,他又为何要知晓这一切,既然情意不能两全,那便只能舍了自己……

白雪纷扬,他踏足那片院落,看新雪将院落换了旧容颜,天地茫茫的纯白明晃,人世间却偏要掺杂这许多纠葛,不禁怅然。忆往昔,他曾与她月下对饮,浅笑相酌,也曾与她灯下相拥,花下同眠。今日,他又是怀着何种心境?多少是带着恨意的,却又逡巡不敢上前,相见时,他又要如何开口……

他便这样呆呆站着,一豆昏黄的油灯静静熄灭,暗夜里唯一的光亮也就此沉寂,四周寂静的只有雪落下的声响,她向来睡得浅,或者说是作为杀手的警觉,他小心的隐藏自己的气息,却管不住被雪压坏的老树枝桠,终是吵醒了她,他看她披衣出门,被寒风带起的长发卷进雪里,多像当年她如瀑的青丝点缀着桃花,就这样让他挪不开眼。他忽然醒过神来,他这痴痴凝眸的,却是他的仇人,却是他未尽的孝心,却是他作为一个儿子需要给一个父亲的交代!

当年的那株桃树,已大了一轮,开花结果如宿命轮回,岁月的年轮就此向前,结出的,却是他们无法揣测的人生。

他没有出声,就这样静静跟着她,静静看着她,这可能也是此生,他最后一次可以这样望着她。没有挑明之前,她是此生最爱,真相揭开那一刹,他与她便是天涯永隔,从此陌路,是为仇人。

他听见她喃喃,“开春我还指望你开出桃花让我酿酒,这样,你便不会被冻坏了……你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寒风里她素衣单薄,似从不觉得冷,他眼前浮现他临去时她酡红的朱颜,含羞的眉眼,只因他说,

“等我回来,我想看这院里种满桃花,我想喝你亲手酿的桃花酿。”

此刻,那一丝尚存的恨意,就此烟消云散,他想,他定然是不能杀了她的。可他既已不能诺了对她的誓言,那便再也不能不尽对他父亲最后的一点孝,如此,那便……只能让她杀了自己……或许让自己死在她的手中,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自己,唯用此心,全这一个愿。

他只是稍稍利用了杀手的直觉,只是他没有料到,遇见他之后的她,早已不再是从前的她了。指尖的寒芒在出手那一刻却突然隐去了踪迹,奋起的一击已无回转的余地,她要躲也是躲得过的,可是,在看清他那一刻,她就这样生生定住了后退的步伐,那凌厉的剑刃,终于也染上了嫣红的瑰丽。

他曾说,“此剑名为随风,我会用它,护你终生……”

如今,多少的誓言在这妖冶的蔷薇色前,也显得苍白无力,他听见她那声“为什么?”似是问他,也似在问她自己。

他也一遍一遍问过自己,为什么,非要走到如此境地?

没有人告诉他答案,他便开口问道,

“三年前,你同我离开璃都之前,那几天,你做了什么?”

“我说了,我回了暗宫。”

她确实对他说了,可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知道这个答案,却又害怕她说出来,可他又必须要她说出来,似是困兽犹斗,没有听到那确切的答案,他还是永不愿相信的!他不由自主的吼道,

“我是问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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