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让有些茫然地朝远处看去,风雪之中,却是看不清声音的来源。
只觉得广袤的天地尽头,仿佛有一张无声的巨口矗立在那里,巨口的牙齿,正是公路的终点。
白色的帕杰罗,晃晃悠悠地沿着公路,朝前方驶去。
武让仿佛丢了魂儿一样,就这么怔怔地看着。
突然,道路的尽头隐约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小点,仿佛在公路上蠕动。
但眨眼之间,仿佛是凭空跳入了武让的视线一般。
一辆蓝色大挂车!
武让猛然一个激灵,一瞬间,前世知道的那些信息,无比清明地印入了他的脑海中。
蓝色大挂车,蓝色大挂车,这不就是前世的那台肇事车辆么?!
武让扭头就跑,用最快的速度拉开车门钻进了驾驶室,同时冲留在外面的安平吼了一声:“安平,让开!”
安平刚装好防滑链,正在车的后边收拾千斤顶。
被武让一吼,他愣了愣神的功夫,后备箱还大开的陆巡就蹿了出去。
安平手里拿着工具箱,有些茫然地看着陆巡的车尾。
毕竟是侦察兵出身,他的反应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潜意识里,他知道绝对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安平干脆将手中的工具箱一丢,撒开脚丫子就朝前面跑了过去。
“一定要赶上啊!”武让心里狂吼。
因为天气的原因,视线并不是很好,此时武让距离大挂车最多也就是三公里左右。
而王志国的帕杰罗也刚开出去一会儿,正好夹在两车中间,距离挂车最多一公里。
帕杰罗上,龚春兰小心翼翼地把着方向盘,王志国正在拨电话,扭头看了老婆一眼,嫌弃道:“手软一点,跟个木头人一样把着方向盘,能开稳么,扶着点就行了!”
说话间,他抬起头,就看到前面出现一辆蓝色的长头大挂。
挂车顶上堆着两排粗壮的圆木,速度极快地朝这边驶来。
王志国毕竟是经年老司机,创业的时候,自己就是开油罐车的。
一搭眼,他就看出了那挂车不对劲——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只是晃眼的功夫,双方距离就更近了一些,蓝色大挂喇叭跟疯了一样的嘶吼声也传进了王志国的耳中。
王志国脸色剧变,喊道:“打方向!”
说着,他把手机一扔,就要去抢方向盘。
但是龚春兰刚拿驾照,只是一个新手。
紧张之下,她手臂下意识用力,王志国扯了一下,居然没有扯动方向盘。
这台帕杰罗是手动挡的,龚春兰刚提过速,所以此时车子正在空档滑行的状态。
王志国慌乱之下碰到了档位,车子微微一震,居然就这么熄火了。
而这个时候,蓝色大挂车距离他们只有不到三百米了。
慌乱之中,王志国甚至看到,大挂车的驾驶位的车门被人打开,一个人影从上面一跃而下……
失去控制的帕杰罗,直直地朝挂车冲了过去。
完了!
王志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他终于明白早上为什么会心神不宁了。
就在辆车即将相撞的时候,王志国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发动机的嘶吼声。
他下意识扭头,就看到武让那台陆巡咆哮着从后方冲了过来。
他没有走公路,而是从公路右侧的荒草地上追了过来。
这种路面,在下雪天的摩擦力反而更大一些,所以陆巡的速度很猛。
砰!
一声巨响,如同晴天霹雳,在空旷的原野上传出去好远。
一公里的距离,对于车子来说,可能就是一晃眼的功夫。但是要跑过来,却没那么轻松了。
巨响传来的时候,安平才堪堪跑了五六百米。
他呆愣愣地看着前方的,一股发自心底的恐惧瞬间布满了全身。
两秒前,就在他的眼前,陆巡把即将钻入挂车车底的帕杰罗一头顶开。
尽管陆巡装了防滑链,冲过去的时候动力几乎没衰减多少。
但帕杰罗毕竟是一个体型同样庞大的大家伙,陆巡撞开它,自己却没有足够的动能继续前冲,被冲过来的挂车擦到了车身。
轰隆!
挂车受到阻碍,直接冲出了公路,又往前冲了不到五百米,车子再也保持不了平衡,轰然而倒,两个车舱里的圆木,散落得满地都是。
然而,安平此时已经顾不得去看这老司机都难得一遇的场景了。
他红着眼睛,疯了一样朝事发地点跑去,连鞋子跑丢了,都浑然未觉。
很快,安平就冲到了陆巡旁边。
此时,陆巡整个右侧车身已经被撞得稀烂,歪歪斜斜地停在路边。
驾驶室的气囊和侧气帘全都弹了出来,将里面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路面上,都是漆黑的杂乱轮胎印,以及七零八碎的汽车零件。
安平一脸慌乱地叫着:“老板!老板!”
叫了两声,里面没有应答,他心里一沉,举拳就砸向碎成蛛丝网的副驾车窗。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穿着军绿色棉大衣的挂车司机正瘫坐在公里上,正呆呆地看着这边,因为跳车,他满头满脸都是血,可是整个人却面无表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公路旁边的草地上,侧翻在地上的帕杰罗里,突然传出来砰砰的声音。
响了几声,帕杰罗的前挡风玻璃就被人从里面踹开。
紧接着,龚春兰费力地从里面爬了出来,随后她又转身,将同样满头是血的丈夫从车子里面拉了出来。
因为陆巡撞的是帕杰罗的左侧车头,加上龚春兰还是新手,所以上车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地系了安全带,所以他基本上没受到什么伤害,倒是王志国被第一下剧烈的震荡撞到了脑袋。
王志国费力地爬出车子,立马朝陆巡看了过来。
刚才慌乱之中,他的头脑异常清明,最清楚武让在做什么。
对方为了救自己,直接冲过来撞了车头,这是最保险,但是同时也是对陆巡的驾驶者来说最危险的一种措施。
那声巨响之中,王志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陆巡的司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当他看到拍打车窗的安平的时候,一股不祥的预感以及难以言明的感动涌上了心头。
难道,刚才驾驶陆巡的,是儿子的那个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