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虎刚毕业于龙城师范,九十年代初刚刚走出大学,就来到当时还只是一个镇中学的青沟中学任教。
因为对学生严格,在前六年当班主任时期,送走两届学生,二本的达线率不错,因此被后来入主学校的董校长看重。
今年,是他第一年担任中层领导。
他的右腿微瘸,听说是前几年开除学生,遭到报复。
看着台上说话声音洪亮,甚至有些得意的杜老师,武让心中默默为他默哀。
前世,杜老师只是风光了三年。
武让这一届,正好赶上青沟中学扩招,到了高三的时候,加上补习班,总共有将近一前五百名毕业生。
但高考二本达线率,只有百分之六十多一点。
在青沟中学,这个达线率堪称是教学事故一般的灾难。
因此,随着这一届学生毕业,杜虎刚被学校领导一撸到底。
后来武让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听说他又成为一名普通的化学老师。
此时,杜虎刚就颇有一些目中无人的意思。
校长还未开口,他就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多小时。
或许,别的事情会发生改变。但以武让对这个人性格的了解,他的结局,几乎就是注定的。
杜老师讲话的内容,无非就是围绕着一个“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这个主题阐述。
或许是因为出身理科,他的讲话没有任何内涵可言,全都是直白的大白话,一点都没有领导讲话那种深入浅出、云山雾罩的高深之感。
最后,杜老师以一句自己得意的名言收场:
“学习,就像抽烟一样,要坚持不熄(河东土音,读xie,四声);学习,就要粪涌向前。望同学们谨记!”
看到台下的学生们哈哈大笑,杜老师得意地扭了扭脑袋,随后意犹未尽地将话筒交给了压轴出场的董校长。
半个多小时之后,开学典礼正式结束。
大多数学生早就准备好回家带的东西,所以出了礼堂,直接就去坐车回家。
本地学生,都坐青沟镇上通往青环县各个地方的公交车。
至于武让这些家在外地的,大多都有专门的接送车。
直接来到操场,就看到一辆暗黄色的丰田考斯特停在那里,车上人还不多,毕竟不是“放大假”的时候,高二、高三的学生都不回家。
武让直接坐到最后排靠角落的位置,随后就闭目养神起来。
这辆接送车,是后世垄断了金牛市本地中长途大巴线的阎家所有。
如果没记错,阎家的掌舵人阎泽伟的大儿子阎龙,就是跟武让一届,后来经常会充当售票员跟同学们收车费。
如今的阎家,在金牛市的五大家族之中,还是一个不择不扣的“弟弟”,远没有往后的滔天气焰。
阎泽伟上学的时候,还算是乖巧,并不太爱惹事。
几年以后,林家出事、杨家转型,阎泽伟斥巨资接手两家的业务,才摇身一变让自己的泽伟集团成为仅次于古家的庞然大物。
这一次回家,倒是没有见阎龙坐车,想来是回龙城那边去了。
车子坐满之后,一路路过清欢县城,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盘山路,两个多小时之后,才回到金牛市。
到了地方,武让没有先回家,而是用旁边的小卖部的公话,给耿权打了个电话。
不到二十分钟,一辆丰田花冠就停在武让旁边。
卓勇从驾驶位上跑下来,帮武让将包放到后排,又给武让拉开车门。
看到这一幕,武让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因为凌云公司初立,第一个月武让就没打算赚钱。
林平忠钢厂的预付款打到之后,他直接从里面拿出四十五万,也就是自己一个月的“中介费”,打到了凌云公司账上。
毕竟作为一个业务量不小的运输公司,迎来送往总是免不了的,如果账上没什么钱的话,该有的牌面没有立起来,在比较注重排场的河东省,还是不太玩得转的。
但是,武让没有想到,耿权居然用这笔钱直接买了辆车。
或许是从后视镜中注意到武让脸色不太好,卓勇小声道:“这辆车是二手的,没花多少钱。主要是最近煤场和站台那边事情比较多,都要权哥亲自处理,他跑来跑去的不方便……”
武让挥了挥手,笑道:“车子是该买,但这车买的不太好。”
一句话,说得卓勇哑口无言。
别看他相貌有些憨,但也是在南方大城市混过的,但武让这句话流露出来的意味,让卓勇有些琢磨不透。
什么叫买的不好?
卓勇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些惧意。
这段时间,他们几人对武让的一番操作,就空手套白狼铺了这么大的一个摊子,可以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武让偏偏没有任何少年人的骄娇之气,从头到尾都很淡然。正是这种淡然,给了旁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加之耿权的耳提面命之下,几人对武让是又敬又怕。
车内气氛有些沉默,好在很快,车子就停到了一栋小二楼前面。
这栋楼位于古城街,是金牛市少数几个独立门面房之一。
因为地理位置不错,而且距离自己家也近,所以武让在走之前,将这里租了下来,作为凌云公司在金牛市的办事处。
还没进门,隔着镶嵌着玻璃的防盗门,就看到里面云山雾罩的,坐了大概七八个人。
在车上的时候,武让就换了一身衣服,品牌定位相对比较成人的花花公子t恤、黑色休闲裤,再配上一双白皮鞋,再配上一副黑色的粗框眼镜,穿着打扮瞬间成熟了不少。
加上武让的气质本身就看着不像一个小孩,此时说他有二十多岁,也有人信。
一进门,本来懒懒散散靠坐在沙发上抽烟的耿力、王青松等人,立马正襟危坐。
只是见过一面的安平,更是直接站了起来,冲武让问好。
屋里另外两名不认识的青年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留着寸头,身边放着一部大哥大的寸头青年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抽出一支中华递给武让。
武让没有接烟,而是扭头看向耿权。
耿权有些尴尬道:“武总,这位是徐老板,庆县保国车队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