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良辰美景，二人却无心欣赏，心思已然全部放在了别处。

回去的时候，残日的余晖笼罩着整座安陵城，为这繁华又不拘小节的布景平添了几分柔和的美。

落日的余晖为铺满了他们回家的路，天边的云彩早已被这调皮的云霞染成了绛紫色，逶迤地随风飘动着。

凤褚墨正闲来无事地在府门口瞎逛着。

见一匹黑马在府门口停下，往上看便是钟离晏和被他拥护在怀中的凤绾。

见钟离晏下马，凤褚墨只是笑着，言：“前几天我在马厩里看中了这匹马，没想它竟不听我使唤，原来是早已认了主子。”

因为那马口齿空嚼，这便是表示臣服。

确定凤绾平安无事地落在地面以后，钟离晏伸出手摸了摸黑马，“小的时候它便同我一起长大。因为买来它时雨下得特别大，故取名为雨疾。”

凤褚墨的眼里多了几分艳羡之情，“听闻外人都说将军对你严厉，经这几日的相处，我倒是觉得他十分疼爱你。”

凤绾快步走到凤褚墨身旁，昂头瞪了他一眼，言：“三哥，你就不要在这里打趣表哥了。”

钟离晏微微垂眸，言：“既是如此，我带雨疾回马厩，三皇子与绾儿慢聊。”

见凤绾的目光始终随着钟离晏动而动，凤褚墨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言：“看来绾儿着实喜欢你的晏表哥啊。”

凤绾佯做生气一般地扭过头，言：“那还用三哥说？”

凤褚墨明亮的眼睛里面透着光，嘴角抿起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笑意。“可我见这件事倒不是你们两厢情愿便可成事。”

见凤绾不说话，凤褚墨便接着开口言：“今日用午膳之时，我见那萧世子看你的目光也不太对劲，你可要小心着点。”

本是开心的时刻，却被凤褚墨给打搅。无奈他说的话都是实话，故自己也无力反驳。

凤绾略调皮地对着凤褚墨摆鬼脸，言：“这些都是往后才需惦记之事，现在啊，我只要顾着玩就好啦。”

凤绾做完鬼脸以后立马跑进庭院里，却发觉凤褚墨并没有跟上来。

天色渐晚，就连云也变得稀疏。望着天边那轮明月的糊影，凤褚墨长长地叹了口气，负手而立，言：“怎会如你想的那般简单，往后的事谁都说不准。”

用完晚膳以后，凤绾便去了钟离颜的闺阁。

那盆素心腊梅被她小心地安放在内阁里，给整个布局增添了几分新意。

钟离颜笑着为她倒茶，言：“今日玩得可还开心，我见你同晏儿很晚才回来。”

凤绾笑着接过青瓷浅口茶杯，轻啜了一小口茶水，言：“表哥带我去了那片梅林，那里景色宜人，令人不觉流连忘返。”

钟离颜认真地聆听着，时不时插上一句。

“再过几日便是上元节，到那时还要热闹些，绾儿可有好戏瞧了。”

只身一人出了钟离颜的闺阁，往西厢房走去时，却恰好瞧见凤褚墨从西厢房那里出来。

迎着月光，她缓缓朝他走去，近看才知他是在赏月。

余光淡淡扫了一眼凤绾，凤褚墨莞尔一笑，言：“方才走了一圈，发现在你这里赏月还是最好。”

婵娟独有的清冷现在像是全被凤褚墨吸去一样，他整个人看上去如隔绝人世一般。

“夫子常说‘睹物思人’，那三哥是不是看了这月亮，便想起了谁？只是要说赏月，还是三哥旌月宫里的夕月台最合适。”

见他嘴唇微抿，凤绾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言：“三哥可是想回宫了？”

凤褚墨垂下眸，任由微风吹动着自己的衣襟。“倒也不是想，可能是因为先前时常出宫，对宫外的一切事物有了了解，便觉得索然无味罢。”

他是做储君的料子，无奈他性格温和、不喜争夺，不似凤褚穹那般野心勃勃。

凤绾走上前，伸出玉手轻轻地拍着他，宽慰道：“三哥放心，等上元节一过，绾儿便随三哥回宫。”

凤褚墨如墨的双眸忽然盯着凤绾，言：“这样岂不是委屈了绾儿？”

凤绾却是上前，伸出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言：“这有什么好委屈的？绾儿可就只有你这一个三哥，绾儿自然和你亲些。”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的确舍不得钟离晏。

同凤褚墨一同在月色下睹物思人。半晌以后，凤绾才回了西厢房。

见凤绾进来，绯烟开始为她准备洗脸水。见她神色微怔，绯烟疑惑着：“公主今日玩得可还开心，我怎么见公主心情不佳，莫不是教那公子给欺负了？”

凤绾忍不住笑出声，佯装严肃言：“绯烟，你倒是越变越调皮，可是和那戊辛学的？”

听到她提起戊辛，绯烟就立马垂头，一副楚楚可人的样子让人见了倒是怜爱。

“公主就不要再取笑我了。”

见她开始为自己宽衣，凤绾也不打算再同她玩笑。

“再过几日便是上元节，到那时你便与戊辛一同出去玩玩，日后这种机会可就少了。”

见她心神不宁的样子，绯烟不免有些担心，言：“公主可需要请郎中来看看，我怎么见你脸色不太好？”

凤绾伸出手扶了扶额，闭目沉思，语气稍显缓慢，言：“许是因为今日在马上吹了些凉风，现在便觉得头有些晕，倒也不碍事。”

绯烟听闻，却有些急促地开口，言：“公主请稍等，绯烟去膳房熬一碗姜汤过来给你祛祛寒。”

凤绾有些疲累地睁开双眼时，绯烟整个人已然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面。

她斜卧在软塌上，只觉得阵阵凉意袭来。

就着绯烟的手喝下她为自己熬制的姜汤，凤才这才感觉自己的身子热了起来。

凤绾轻轻拉住绯烟的手，勉强一笑，言：“这下便感觉舒服多了，不曾想绯烟随机应变的能力倒也不差。”

绯烟原本皱起的眉头依然紧皱着，“公主，你刚才可吓死我了。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宫里好，因为随时都有太医待命，这样绯烟也不用担心公主的安危。”

凤绾柔声安慰着，言：“我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绯烟净会瞎操心。”

替凤绾掖好被角以后，绯烟起身欠身行礼，言：“公主请在内阁里好生休息，绯烟就在外面，公主有事随时唤绯烟。”

见她微微点头以后，绯烟才放心地慢慢退下，轻轻将内阁的门隐上。

虽然住在将军府已有一些时日，但凤绾每日仍旧起得早。许是因为不习惯宫外的生活作息，每日早早地便有鸡鸣声，且她本就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并不太在意。

心想着绯烟还在外面守着，凤绾穿了件斗篷、又拿了件斗篷便往外走，动作尽量保持最轻。

绯烟的确正在打瞌睡。

从前在上善宫有人和她交替。如今在将军府，她又凡事都希望自己亲力亲为，自然要吃苦些。

见她肩上已经被披上一件斗篷，凤绾不禁有些奇怪。见那斗篷的材质不佳，且为男子所用，凤绾便猜想到了一些。

绯烟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肩上的斗篷便立马落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见凤绾站在自己身边，绯烟立马欠身行礼，言：“是奴婢不好，奴婢本不该打瞌睡的，还请公主责罚奴婢。”

绯烟正想着要跪下，却被凤绾虚扶起来，“今日见你这般，我便罚你替我梳妆更衣完就去休息。我会同姨娘说说，晚上找人和你交替守夜。”

凤绾的话刚落，绯烟的头低得更低，语气稍显急促，言：“向来都是奴婢服侍公主，现如今也只有奴婢才习公主的习惯。倘若别人来，绯烟……不大放心。”

见她一根筋，凤绾立马严声命令，言：“绯烟，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见状，绯烟只能领命，“是，公主。”

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凤绾弯腰将地上的斗篷捡起。轻轻拍了拍灰以后，便交到了她的手上，笑言：“这件东西是谁披在你身上的，想来也不用我说吧？”

望着那粗布斗篷，绯烟却止不住地笑，言：“奴婢明白公主的意思，多谢公主成全。”

推开门扉走了进去，凤绾站在梳妆台前，看着绯烟替自己更衣。

“这件事情向来只有两情相悦，不分什么成全不成全。”

说实话，她倒是羡慕绯烟。再在自己身边待个五年左右，她便可被放出宫去与戊辛喜结良缘，这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倒是个完美结局。

至于自己，未来会成什么样子，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她都不得而知。

绯烟嘴角带着笑，言：“公主同钟离公子想来也是如此。”

是如此又能怎样呢，有些情感终究是逃不过命运的束缚。该不该在一起，会不会在一起，那都需要看天意。

今世只求自己在乎的人落个好下场，她宁愿搭上自己的性命。

一大早便思绪万千，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拾起前几日钟离颜赠予自己的星月菩提，凤绾眉角带笑，言：“绯烟，不如今日我带你去寺庙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