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下气可不是皇后的作风,凤绾在心里止不住地冷嘲热讽着。
但表面上却还是佯装一副谦逊的样子,睁着一双无辜的双眼望向皇后,言:“皇母错了,卿儿可是聪慧得很。如此看来,皇母对卿儿的了解可不比我深。”
凤卿刚想顶嘴,却被皇后抢了先,言:“你们自小便在一起长大,皇母自知你疼爱卿儿,卿儿也很是依赖你。”
太后伸出手抚摸着凤绾自耳边垂下的发丝,满眼都潋滟着温柔与慈祥,言:“皇后说的是对,这两个孩子从小便一起长大,自然亲些。”
凤绾摆弄着手里的和田羊脂玉手镯,一下子想到了凤若。她配这玉镯,恰巧也正安安合适。
想到这里,凤绾突然将玉镯举在了太后的眼前,言:“皇祖母,我倒是觉得这玉镯和若儿相配得很,不如绾儿借花献佛,将这玉镯赠予若儿如何?”
若不是凤绾主动提起凤若,怕是太后自己都要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孙女了。
她很欣慰地一笑,言:“绾儿倒是懂事的很。倒是那若儿,整日在幽如宫也不知在做些什么,也不出来走动走动。”
听太后的语气里面微微带着些怒意,皇后连忙替凤若解释言:“容昭仪前几日不幸染了风寒,想来若儿应是在幽如宫里照顾罢。”
太后脸色一变,言:“哦?我倒是未曾听说过,怎样,可好了些?”
“昨日宣张太医去瞧过,说是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
此刻正是皇后邀功的时候,她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如此甚好,皇后辛劳了。”
用完晚膳以后,凤绾借口要去幽如宫送玉镯,先行离开了详宁宫。其实她也是真的要去,见月色不错,也权当是散步了。
在门口便听见了里面宫女的议论声。
示意宫门口的公公噤声,凤绾同绯烟一起听着从里面传来的声响。
“要我说,容昭仪没权没势,凤若公主以后的日子可是难过。”
“你也不瞧瞧凤若公主,她被卿公主压得怕是永无出头之日,真是可怜。且她自己就不争气,整日便只知道巴结卿公主。”
“我想也是如此,要知道皇后可是没那么好对付。”
凤绾丢给了绯烟一个眼色,便见她动作轻快地抢先走进去。
见那两个宫女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绯烟提高了音调,言:“怎么,见到公主都不需要行礼的吗?”
直到凤绾出现在绯烟的身边,那两个宫女才立马跪下,一脸惶恐的样子,异口同声言:“奴婢见过公主。”
见被她们甩在一旁的扫帚,凤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扭头吩咐着绯烟,“绯烟,你进去通报一声。”
见绯烟进去,凤绾则是缓慢走到了她们的面前,并没有要让她们起来的意思。
“你们可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那两个婢女面面相觑,随后都摇了摇头,言:“奴婢惶恐。”
凤若出来的时候,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婢女,随后上前走到了凤绾的身边,“绾姐姐怎会来此?”
凤绾刚想开口作答,却被凤若牵住了手,“既然绾姐姐来了,便随我一齐进去看看母嫔罢。”
跟着凤若一同进了内阁,便恰好看见容昭仪窝在床边做绣工,脸色看上去的确有些苍白。
见是凤绾,容昭仪想要下床行礼,凤绾却已经坐在了她的床榻边。
“容昭仪不比如此多礼,这里又没有别人。”
将花绷子递到身旁的侍女手上,容昭仪柔声吩咐言:“侍茶罢。”
见侍女出去,屋内就只剩下她们四人。凤绾正想着怎么开口,却只听见凤若开口言:“绾姐姐,方才她们在门口说的话我早已听见,绾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原来她早已知晓,只是不说罢了。
很明显,容昭仪脸上并无奇怪的神色,想来她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了罢。
凤绾嘴角勾起一抹颇无奈的笑容,言:“我方才还寻思着如何向你们提及这件事情,不想你们早已知晓。”
容昭仪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凤若,眼神里面溢满了深情,看得凤绾有些难受。
“她们说的无错,的确是我害了若儿这丫头。”
可能是见这气氛显得有些悲怆,凤绾想要提前结束这个话题,言:“绾儿过来并不是为了这个,而是另有一事。”
给绯烟递了个眼色,便看见她拿出用手绢包裹着的玉镯。凤绾接过,笑着递到了凤若的手中,言:“若儿可还喜欢?”
凤若瞥过头,有些迟疑地望向容昭仪。
见容昭仪也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凤绾直接将玉镯套在了凤若纤细的手腕上,言:“收下罢,这可是皇祖母赏赐的。”
本想将玉镯拿下的凤若,因凤绾这一句话而止住。
容昭仪也更是疑惑,言:“太后怎会突然赏赐若儿如此贵重的物件?”
“定是因为喜欢若儿,容昭仪就不要多想了。”
容昭仪却是不以为然地言道:“那也是托公主的福,若儿还不谢过公主?”
凤若正想起身给凤绾行礼,却被凤绾一把按在了床榻边,言:“你我姐妹之间不必如此见外,让旁人见了倒是觉得我们生分。”
在幽如宫待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凤绾才同绯烟一起回了上善宫。
雪从今早便已经停了,但窗外仍旧是白花花的一片,为这黑夜平添了几分亮色。屋内的烛火忽暗忽明,映上凤绾精致的面容,她的目光显得有些呆滞。
“公主,你发什么呆呢,不想要就寝吗?”
绯雾一边替凤绾更衣、一边好奇地问她。
凤绾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恍惚,言:“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绯雾接着言道:“公主有什么好好奇的,不妨也和奴婢说说?”
“绯雾”,凤绾下意识地扭过头望向四周,“你说容昭仪是不是被皇后压得太过分了些,明明若儿比卿儿优秀。”
经她这么一说,绯雾的脸色立马警觉起来。她不过一个十余岁的孩子,又怎会说出这般话出来?
“公主啊,这些可不是我们想管就能管的。公主不是教我们要谨言慎行吗,为何自己却又这般?”
凤绾赞许地点点头,言:“看来还是得等我更大一些的时候。”
看凤绾神色微微有些认真,绯雾忍不住掩嘴一笑,言:“公主这么快就想要到及笄了,尚还需要一些时日。”
是啊,待她及笄,还不知道会掀起怎样一场更大的风波。而如今每一步,均是为以后做打算。
翌日清晨,凤绾仍旧早早地便就醒来。
用绯烟的话来说,她就是很有精神。她们自然是不知晓自己每晚到底经历了些什么,那些她想要摆脱的梦魇,却更加顽固地纠缠着自己。
“雪可是已经化了?”
一见绯烟端着热水进来,凤绾便开口问道。
绯烟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言:“公主,外面的雪已经完全化开了,今日的阳光也很好。”
“那就说明又可以见到晏表哥了。”
凤绾在心里这样想着。
凤褚墨一身墨蓝进来的时候,就连凤绾都经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三哥今日可真是……俊!”
凤褚墨在她身边坐下,用手捻起一块糕点就往她的嘴里塞,言:“这是奖赏给绾儿的,因为绾儿说了句大实话。”
努力嚼完嘴里的糕点,凤绾又喝下了一盏茶,才觉得胃里稍稍舒服了些,惹得身旁的绯烟都忍不住抿嘴一笑。
“三哥又在欺负绾儿了,绾儿说的可都是实话。三哥以后若是再这般,小心绾儿就不认你这个哥哥了。”
“绾儿莫生气,三哥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望着凤褚墨,凤绾转了转自己漆黑的眼珠,一脸好奇地看着凤褚墨,言:“不过绾儿还是疑惑得很,难道今日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吗?”
凤褚墨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目光并未波澜,言:“听闻今日宁阳王府的庶女凤玥也将过来和我们一起听夫子授课。”
凤绾倒是和他想的不一样,“那郡主呢?”
凤褚墨脸上的情绪有了波动,眉心一皱,言:“其实……父皇是有意这么做的。”
见凤绾正在猜想,凤褚墨手捏成拳,随后又慢慢舒展开来,言:“近两年来虽说匈奴不再来犯,因父皇觉得有备无患,便想着……”
后面的话凤褚墨还没说完,凤绾就已经直接将它打断,“所以父皇是看准了凤玥,日后若有用处,便想着让她和亲?”
凤褚墨抿着嘴,一声不吭地点了点头。
凤绾眨巴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语气稍显稚嫩,言:“那三哥今日又为何穿成这样?”
“我一直不推崇父皇此举,便想着……若是今日凤玥与我……我倒是可以救她一命,不让她变成牺牲品。”
凤褚墨目光炯炯地平视着前方,同上一世的他无一异样。
一样地刚正不阿。
凤绾也跟着叹了口气,言:“绾儿一直都相信三哥。若是三哥能帮助凤玥,绾儿也会感觉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