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我也只是刚到。”
凤褚穹缓缓走到凤褚墨身旁,不及他先开口,便接着言道:“方才绾儿在和谁谈话?”
凤褚墨迎上他那双狭长的鹰眸,语气淡然,言:“二哥不记得了吗,那是屈侯府的三小姐屈清锁。当日屈姑娘为救绾儿差点送了命,后被父皇封为清川县主。”
凤褚穹的眼角慢慢牵出了一抹笑意,言:“经二弟这么一提醒,我便想起来了。我仍记得当日下水救绾儿的还有一人,想来应该是萧侯府的萧世子。”
凤褚墨不经意地微微点头,“正是如此。”
凤绾刚牵着屈清锁在自己身旁坐下,见凤褚墨在和凤褚穹在一起,她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
于是便朝他摆着小手示意,在殿门口大声叫唤着他,“三哥,快些进来!”
真是拿自己这个妹妹没有法子。凤褚墨无奈地叹了口气,向凤褚穹示意一声以后,便朝着已经身在殿中的凤绾赶去。
望着她发髻上的一朵红梅,凤褚穹只觉得那般动人,犹如活物一般。
她嘴角那一抹绽放的笑容,甚至比这红梅还要来得美艳。她从未对自己这般笑过,凤褚穹难免心有余悸。
难带她心里还一直生着自己的气吗?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佛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起思殿传来朗朗书声,窗外偶有几只觅食的鸟雀叽叽喳喳地飞过托着雪的枝头。
凤褚穹却是一时间失了心神,自己也不知这般是为何。
午时,夫子授课结束。
屈清惜倒是并不想要进来听夫子授课,如若不是屈氏的安排,她今日也不会来此。虽说皇宫的确如传闻中那般富丽堂皇,但却总给人一种压抑之感。
见屈清锁被凤绾牵着出去,屈清惜咬咬牙,上前跑到了凤绾的身边。
她自知自己和凤绾之间的天差地别,即使自己的姑姑是皇后,但这个备受宠爱的公主也不是一个善茬。
所以,虽心里不想要给她行礼,但终究还是欠下身子,“臣女见过公主。”
早就想到她会找上来了。
凤绾能感觉到屈清锁的身子微微一颤,但她却是面色平静地微微侧过身子,言:“我当是谁,原来是屈家的大小姐屈清惜。”
就算她们身份相差甚远,但看在皇后的份上,她怎能对自己这般无礼?
屈清惜自知现在并不是和她较劲的时候,便起身抬眸望向她,言:“正是臣女。家父今日清晨便叮嘱我要好好照顾清锁,不知公主这是要将她带到哪去?”
凤绾闪动着自己那双灵动的大眼,颇显无辜,“我有些体己话想要和县主说说,你莫不是想要阻挠?”
她话这么一说出口,屈清惜吓得连忙解释言:“臣女怎敢,只是怕家妹愚钝,扫了公主这难得的兴致。”
凤绾饶有兴趣地接话言:“怎会,我见县主聪慧得很。”
屈清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搭话。
却只听到凤绾接着言道:“你放心,我自会找人将县主送回侯府,你也就不比如此辛劳了。”
“这……”
记得自己来之前,屈氏就已经仔细叮嘱过自己。说这屈清锁和凤绾之间定有什么秘密联系,不然她不会这般待她。
如若是想要利用她来为自己做些什么,为屈侯府惹来了麻烦。到那时候,这罪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
局面僵持之至,凤绾只感觉自己握成拳头的左手突然被人紧握住。
她下意识地扭头望去,却正好和凤褚穹的目光相撞。
“她定是带着屈侯爷的叮嘱进宫,且她那般执着,绾儿何必再为难?”
即使他望着自己笑,但凤绾却总觉得依旧如印象中那般恶心。
凤绾眯着双眼朝他一笑,言:“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凤褚穹伸出手轻轻揪了一线她的小脸,言:“我有些话想要和绾儿单独谈谈,今日便去二哥的明夜殿用午膳如何?”
凤绾能感觉得到他眼神里面的暗波涌动。经过前世被他那般折磨,她早已深谙他的为人。
凤绾有些惋惜地松开屈清锁,言:“县主想必还有事情,今日我就先不留县主在此了。”
屈清锁虽不明白她努力想要将自己留下来的用意,但听她这么说,还是乖巧地微微点头,言:“臣女告退。”
望着她们的身影直至完全消失在这层层高墙之外,凤绾才似留恋一般地收回目光。
凤褚穹微微弓下身子,言:“不知绾儿心意如何?”
见着还在殿门口候着自己的凤褚墨,凤绾眼珠子一转,抱歉地对他咧嘴一笑,言:“三哥还在等着绾儿回去为他摘梅花。”
见凤褚穹眉心微皱,凤绾接着言道:“若是二哥不嫌弃,绾儿亲手摘几朵命下人送到明夜宫如何?”
凤褚穹抿嘴微笑,言:“绾儿既是已经这么说了,二哥怎敢拒绝?”
凤绾欠身对凤褚穹行了个礼,便小跑着出了殿门,与凤褚墨一同融入这茫茫的堆雪之中。
见凤绾牵住自己的手不言,凤褚墨不禁有些不解地言:“我仍记得先前你和二哥的关系一直最好,怎么自那场大病过后,你反而和我更亲近了些?”
不想凤绾却是完全不理会自己,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钟离晏吸引走。
他一身白衣像是为这雪穿的一般,腰间系着的那枚翡翠玉佩被雪衬得暗暗发着绿光。在身后一片白茫茫的映衬下,整个人犹若落入凡尘的仙人。
凤褚墨循着凤绾的目光望去,神态自若淡定,“原来是将军府的钟离晏。”
“见过二殿下,见过公主。”
一一打了声招呼以后,钟离晏的目光便不能再从凤绾的身上移开。
“公主落水之事,我代家妹替公主道歉。”
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了一个用桑皮纸包裹的东西,钟离晏轻轻将它递到了凤绾的面前,言:“早知道公主您喜食杏仁雪花糕,便从市井上随了一些过来。”
见凤绾眉眼间都带着笑意,钟离晏低下头不敢看她,言:“虽然这些可能弥补不了公主,但还希望公主收下这小心意。”
凤绾见他这个样子便觉得甚是好笑,“晏表哥何时与我这般疏离了?”
她想要上前一步,奈何钟离晏却是向后退半步。
她自然明白他的苦衷。多数原因怕是被人误会罢。
凤绾伸出手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嘴角噙着一抹似温柔笑意,言:“罢了,罢了。”
钟离晏欣喜得再次向她行了礼,言:“多谢公主成全。”
她的确爱这杏仁雪花糕,同样也是深深爱着还记得她这点小嗜好的钟离晏。从前世爱到了今世,她不会再让他为自己挡痛。
见气氛一时寂静,凤绾便主动找着话题,言:“钟离雪如何处置了?”
钟离晏直起身,面色平静,言:“回公主,三妹已经被家父赶回京城,不知公主对这结果可还满意?”
一双漆黑的双眸望不见底,也看不透此刻凤绾脸上的神情。
“我若说是不满意,你又当如何?”
钟离晏定了定神,言:“公主想要哪般?”
见他神情难得如此严肃,凤绾忍不住笑出了声,言:“晏表哥,逗你玩的。晏表哥能为我送来这些,我就权当是忘记之前那件事了。”
这丫头真没出息,在一旁的凤褚墨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更让人无可奈何的是,凤绾还就偏喜爱他这副清风霁月的模样,也喜爱他时不时犯傻。
见身后传来了动静,钟离晏自知自己不宜久留,便再次向她行了礼,“多谢公主成全,草民告退。”
凤绾自然是舍不得,奈何她老远便听到从后面假山那边传来的动静。
她并不想要让钟离晏面对这些。
当下便点头言:“晏表哥放心去吧,等日后绾儿再寻机会与晏表哥细聊。”
看着他完全离开,凤绾才放心地将手上的东西交到凤褚墨手上。“三哥,你好生替我保管着,不准偷食。”
凤褚墨却是对着手上这团东西嗤之以鼻言:“小绾儿,你觉得你三哥会稀罕这玩意吗?”
不及他等凤绾回答,便见皇后一群人朝着这边而来。
这下才明白了她的用意。
望着她印着凤穿牡丹图案的正红曳地衣裙,凤绾欠身行礼以后,便直直迎上她那双天生带着媚意与威望的双目。
凤褚墨紧接着也行了个礼,言:“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挥挥衣袖,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凤仪姿态,言:“原来是墨儿和绾儿。绾儿,你身体刚养好怎么就出来了?”
她一边略显责怪地说着,一边上前替凤绾拢了拢锦棉披风,“虽说这天已好,但融雪的时候可是最冷。”
凤绾却是不以为然地笑言:“但绾儿看这天,总觉得今夜还会有场大雪。”
皇后的眼底闪过一丝窘意,她没有想到她会这样作答。
嘴角的笑带有一丝牵强的意味在里面,言:“是吗?”
凤绾上前揪住她宽大的衣袖,眼眶盈着热泪,一脸委屈的样子,“皇母,绾儿养病这些时日都未曾见过皇母来看过自己,皇母难道不喜绾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