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绾的目光里潋滟着如春日般温暖的日光，此时的她看上去与情窦初开的女子无异。
“好了好了，我不打趣绾儿了。绾儿毕竟是金枝玉叶，若是被旁人看到你这副模样，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钟离颜的神色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宁静，言：“父亲念在祖母的面子上只是将她们二人赶出京城，不知道绾儿对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凤绾娇羞一笑，言：“前些日子晏表哥和我提过这事，他既然觉得这样做足矣，我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些什么。”
钟离颜了然一切地一笑，言：“果然。”
见绯雾将盛着糕点的玉盘轻轻摆放在桌上，钟离颜目光无意间扫到什么，笑言：“绾儿可是很爱吃这杏仁雪花糕？”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便看到了玉盘里面的杏仁雪花糕。
凤绾抿嘴一笑，言：“算是罢，只是这皇宫里面的确是没有宫外的好吃，总觉得没有那么清甜。”
“那是自然”，钟离颜忽然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言：“二弟知道你喜好清甜，前些日子为了做好这个，整日都在膳堂里面研究，还被母亲说了好几次，也还是不停手。今日一见，我也算是明白他对你的心意了。”
凤绾的欣喜溢于言表。自古两厢情愿本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她能不欣喜吗？
钟离颜忽然变了脸色，看上去忧心忡忡，“只是绾儿，我心里还是不能安定。”
凤绾也平复了内心的激动，回到正题上来，言：“表姐可是担心钟离雪？”
钟离颜伸出手轻抚着左心房，言：“正是，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总感觉她有一天会回来。”
凤绾见她眉心紧皱，柔声安抚言：“表姐，钟离雪现如今已被赶出京城。若是表姐和姨娘还不放心，便寻人找下她们的下落便可知一二。”
钟离颜勉强一笑，言：“母亲自然不愿再提她们，我多次和她提过，她也只是觉得不足为虑。”
凤绾伸出小手轻轻地拍着钟离颜，一对明目里溢满了温柔，言：“来日方长，表姐不必为了她劳神。”
不过多久，钟离雪便在偏殿憩下。
“绯烟，你好生照顾着表姐，我同绯雾回清和殿看看。”
同绯烟打了声招呼，凤绾便与绯雾前去清和殿。
在非雨轩里面碰到正在赏梅的凤玥时，凤绾在心里更加坚定了想法。她今日既然能进宫参宴，可见她的确已被父皇选为未来和亲的人选。
一想到自己那淡漠尘世的四哥，再联想到他日后的境况，凤绾难免觉得有些哀伤。
将情绪掩藏在眼底，凤绾同绯雾一起朝着凤玥走去。
她今日身穿一身藕荷色曳地蝶衣，外披一件莲青色云锦斗篷，衬得整个人很是玲珑精致，是个美人坯子。
她的声音如同绕梁般动听，“臣女见过公主。”
在看她双眸，灿若繁星，凉如残月，倒是符合凤褚澈的品味。
如若不是那般，他们二人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凤绾抿嘴笑言：“你怎知我是公主，印象里面我似乎同你未曾说过话。”
她面不改色地迎上凤绾的双目，言：“方才公主席间离去，臣女听到皇上提到凤绾公主，便想着应是你了。”
“玥妹妹倒是聪慧。”
“公主怎知我是……”
凤绾侧过身望向亭外，鼻息间溢满了红梅的芳香，惹得她心醉。
“今日一早便听闻你要来，随后同三哥一齐去起思殿的时候，便望见你同四哥一齐闲谈。本想着上前大声招呼，却又不忍心扰了你和四哥的兴致。”
凤玥垂眸低笑，言：“公主说笑了，我只不过是和四皇子闲聊，哪来扰了兴致这一说？”
这丫头倒是伶牙俐齿。
伸手摘下一朵就近的红梅，凤绾将它轻轻簪在她的发髻之中，言：“玥妹妹应是第一次进宫罢，觉得宫里可好玩？”
凤玥微微一愣，随后点头应言：“凤玥也觉得好生奇怪，父王怎会让我随同进宫。随后听了父王身边的婢女才得知，原来我也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原来她早已心知肚明，只是未曾说破罢了。
红梅为她平添了几分明艳，却又感觉和她浑身上下的气质不符。
她就该一身素净的，多好。
凤绾被这还算柔和的日光灼痛了眼，连忙收回心神，言：“你的冷静倒是令我佩服，我原以为你会……”
凤绾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凤玥低声打断，“公主会以为我会闹吗？不，我知道这无用，反而还会让我的处境更加难堪。”
她低眸平视着外面，和早上那个和凤褚澈谈笑风生的凤玥不大一样。
她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悲伤。
凤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就没什么好说的，这本就是她的宿命，谁人能逃脱宿命的捆绑？
“边塞虽幅员辽阔，却是一个荒芜之地。”
凤玥收回悠长的目光，释怀地笑了，言：“离我完成使命尚且还需要一些时日，在这些日子里面，我只想要好好地活着。”
那便好好活着罢，在最后的时间里面。虽然知道这么说太过偏激，但事实也的确如此。和亲本就是冒着风险，她过去的日子绝对不比现在好过。
许是因为自己已经历经一世，明白了是生是死，所以她才这般来看待一切。
说到底，就算是再来一世，她终究也是这尘世中人，必会受到万物牵连。
凤玥再次向她行了个礼，便以回清和殿为理由离开。
“如是这般，绯雾，我们还是回去罢。”
她不愿意看到她那双忧郁的双眸，不愿意看穿她眼底想要摆脱一切的欲望，更不想让自己也跟着牵扯进去。
前世还牵扯得不算多吗，不然怎会害得身边人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去？
绯雾见凤绾脸色不太好，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回到上善宫时，钟离颜还未醒来。
在庭院里面瞎转悠了一会，凤绾再去了一趟旌月宫。得知凤褚墨还未回来的时候，她便又折返到了清和殿。
清和殿里面依然是轻歌曼舞，俨然一副觥筹交错的景象。
穿过一个又一个人，凤绾顺利在凤褚墨身边坐下。
凤褚墨附在凤绾耳畔小声呢喃言：“绾儿，这都几时了，你才知道回来？”
捻起玉盘里面的糕点塞进嘴里，再捻起一块放进凤褚墨嘴里，凤绾满意地点了点头，“三哥多吃一点才好。”
将嘴里的糕点嚼完，凤褚墨满是宠溺地看向凤绾，言：“绾儿，你又在胡闹了。”
察觉到来自对面如锋芒一般的目光，凤绾并不收敛，只是含笑着没有作答。
半晌，她才低声问言：“三哥为何还不回去，三哥若是想要回去，绾儿尽可以为三哥寻个理由。”
“不回去自然是有要留下来的原因，正因为如此，我才会留到现在。”
无聊地随意扫向四方，便恰巧对上了凤褚穹有些灼热的目光。方才他盯着自己的目光如锋芒，现在又如烈火，不让自己妄意猜测都难。
凤绾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只有自己才知道那是对他的冷嘲。
后来，她似乎是靠在凤褚墨还算坚实的肩上睡去，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床榻上，身旁站在绯烟服侍。
轻轻唤了一声“绯烟”，才知自己嗓子干哑的很。
绯烟明白地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公主，小心烫。”
就着绯烟的手慢慢喝下，才感觉咽喉舒服了许多。从床上坐起，凤绾探头望向窗外，言：“绯烟，现在是几时？”
“回禀公主，现在已是申时。”
凤绾有些纳闷地自言自语言：“我睡了这么久？”
绯烟禁不住低笑一声，开始为凤绾更衣，“宴会结束已是申时，公主不过也只是休息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为何感觉自己像是睡了很长时间一般。
凤绾垂眸不说话，任由绯烟为自己更衣。
直至坐在铜镜面前，望着里面那张玉质面容，凤绾再次开了口，言：“可是三哥将我送回来的？”
“因宴会之后皇上单独找三皇子谈话，故是二皇子亲自将公主抱回来的。”
绯烟如实汇报着，并没有注意到凤绾微微蹙起的眉头。
见她不言语、只是沉默，绯烟继续言道：“公主，方才高公公过来通报，让您晚上同皇上一起用膳。”
正打算为凤绾梳个发髻的时候，却被凤绾抬手拒绝。
慢慢拾起梳妆匣里面的一支翡翠玉簪，随后又缓缓放下，目光并无波澜，言：“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身体不适，今日想要早点休息。”
“是，公主。”
待绯烟缓缓退下，绯雾便正巧端着食盒进来。
“公主可是醒了，过来尝一下新做的松子百合酥罢。”
凤绾伸出手轻轻揉着额头，语气稍显缓慢，言：“不必了，我现在没有胃口。一会去御膳房备些莲子粥来，我突然想吃。”
绯雾见她气色不太好，点头应了一下以后便又问言：“公主，我见您脸色不太好，可需要传太医过来给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