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清锁身边的侍女都已经听不下去了，但还是要忍着。

屈清锁未尝不是如此。“姐姐说的话，清锁自会记在心上，不会让自己一介庶女污了屈侯府的名声。”

屈清锁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言：“倘若妹妹当真能这么想，姐姐也就是真的放心了。既已如此，妹妹便继续收拾着罢，我还要同父亲一起入宫。”

“清锁恭送姐姐。”

望着她窈窕的身姿渐渐湮没在一片翠绿色的凤尾竹里面，屈清锁收回心神，转过身望向婢女鸣风，“柔儿，剩下的我来收拾罢。”

鸣风却并未停下手里的活，言：“二小姐你是我的主子，我自当为你效力。”

屈清锁也不管她，在一旁缓慢坐下，言：“如此怎说，毕竟你从前也是姐姐的贴身婢女，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鸣风闻言，立马跪倒在地，言：“奴婢实在不敢做出背叛二小姐的事情出来，还请二小姐明鉴。”

拿起面前摆着的茶盏，屈清锁轻啜了一口茶，言：“我只不过一介庶女，又有何德何能能让你这般待我？”

屈清锁想要扶她起来，却被鸣风拒绝，言：“若是二小姐质疑我对二小姐的忠心，那奴婢也未有话说。”

屈清锁缓缓侧身面向窗外，神色有些恍惚，言：“你这般，实在让我奇怪。我不过是一个失宠的庶女，无权无势，日后也不知道到底会落得什么下场。你若是跟着我，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在奴婢看来，却不是如此。”

经她这么一说，屈清锁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她一个婢女会说出这样的话出来。

见她不应答，鸣风垂眸接着言道：“二小姐现在唯一一个可以依赖的人便是公主，若是二小姐能得到公主的青睐或是信任，将来前途必定一片光明，只需二小姐隐忍一时。”

屈清锁一双略显忧郁的双眸淡淡定格在鸣风身上，随后抿嘴一笑，言：“听闻你是因为犯了事才被分到我这里来，难道这一切都是你故意为之？”

鸣风抬眸直直迎上屈清锁，眼神里面是她从未见过的坚定，“若是二小姐非要这么认为，奴婢也无话可说。”

屈清锁颇显无奈地摆摆手，言：“我也不愿意和你再纠葛，若是你执意跟我，便跟着罢。”

窗外一阵风吹起，连着那凤尾竹开始摇晃，清脆的声音夹杂着风声，一同吹进了屈清锁本就纷乱的心里。

到了午时，绯烟端了几盘精致的糕点进来。

见凤绾面露难色，绯烟只得劝言：“公主还请将就着些罢，清和殿今日设宴，御膳房现在还忙着。”

凤绾一时间来了兴致，言：“我怎不知此事，说说详细。”

“萧侯府、屈侯府、将军府、及宁王府以及长公主都派人过来了，听闻皇上是想要在新岁前举办一次合宴，故公主与皇子也要参加。”

凤绾眨巴着一双灵动的大眼凝视着绯烟，言：“那晏表哥呢，晏表哥也来吗？”

绯烟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言：“这就要问问钟离将军了，奴婢可不知晓他到底是带谁过来。”

凤绾放下正准备送进嘴里的红枣糕，起身言道：“看看去罢。”

匆匆忙忙地同绯烟一起来到清和殿，却并没有发现钟离晏的身影，倒是被钟离颜以及凤柔拉着一同前去御花园玩耍。

此时的钟离晏正和戊辛在市井上闲逛。因钟离颜鲜少进宫，所以起思殿里面是见不到她的身影。又因今日钟离颜向钟离将军请求，最后才决定带着她一同进宫。

如此也好，皇宫里面本就闷得慌，处处都需谨言慎行。不像这市井，虽然不比皇宫来的繁华，倒也太平。

男儿毕竟志在四方，更何况钟离晏还是出自将军府。

他的愿望自然是希望可以帮助储君平复江山，建造一个太平盛世。现如今，虽说百姓生活平定安康，但也不乏那些为了生计乞讨的百姓。

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钱袋拿出来交到戊辛手上，钟离晏吩咐言：“能给多少便给多少罢，这毕竟也是一份心意。”

戊辛笑着结果，禁不住调侃言：“公子每次出来必会这样做，这一带无乞丐不识公子。”

钟离晏闻言脸色一变，呵斥言：“戊辛，不得无礼。”

他家公子就是经不起别人的吹嘘，而且同情心泛滥。戊辛在心里暗暗这么想着，嘴上乖乖地应言：“是，公子，你稍等，我这就去。”

这一带的乞丐一般都聚在同一个地方，各自发了一点之后，戊辛望着已空瘪的钱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从拐角出来的时候，已没有再见钟离晏的身影。

正焦急地四处寻找，却只听几个妇人在在那边议论，而被议论的人正是那钟离晏。

“我方才见钟离家的公子带着一个妇人同一个年轻姑娘往那悦来居走去，我看那两人的装束和乞丐没什么两样。”

“钟离公子可是个大好人，在京城美名远扬，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都对他暗许芳心呢。”

戊辛也情不自禁地“啧啧”了一声，“我家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

往那悦来居走去，同里面的掌柜问了一下，便随着店小二一同上了二楼。

而那钟离晏正和钟离雪以及张氏一同坐在一张桌子上。此时的钟离晏目光正淡淡地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面容当真是俊美，引来了别桌旁人的注目。

他应该正为这个而感到苦恼的。倒是那张氏和钟离雪，他们不是被赶出了京城吗？但从她们身上的穿着来看，的确与一般的乞丐无什么别样。

戊辛虽然奇怪她们和钟离晏到底是如何碰见的，但也还是一脸沉默地走到钟离晏身边。

“公子……”

他特地拉长语调，目光渐渐落在对面正在吃面的张氏和钟离雪身上。

钟离晏收回自己飞远的思绪，扭过头淡淡看向戊辛，言：“如何，都分完了吗？”

戊辛点了点头，并不回话。

钟离晏面色平静地点点头，言：“幸好今日尚有准备。”

从腰间拿出一个钱袋，将钱袋慢慢推到她们面前，钟离晏轻声言道：“这些钱虽不多，但也足够你们二人生活。先找个容身之处，再想着如何生计罢。”

钟离雪和张氏面面相觑，钟离雪还是动作有些畏怯地收下了钱袋。

目光却是十分坚定，甚至还有些怨恨，言：“二哥……公子，为何要给钱给我们，难道是看我们可怜吗？”

钟离晏神色安定，目光平和，言：“毕竟你们二人终究也是将军府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

让钟离晏都没有想到的是，钟离雪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嘴角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僵硬，整张脸都显得有些扭曲。“你以为这些就可以补偿我吗，不是我做的事情我便不会承认。”

戊辛都看不下去了，刚想上前评理，却被钟离晏伸出去的手挡住。

“即使你再这般执迷不悟，但你终究也还是将军府的人。若是以后遇到困难，便找悦来居的掌柜，我已经同他打过招呼。”

钟离晏缓缓起身准备离去，却只听见钟离雪缓缓开口言：“今日你们对我造成的伤害，总有一天我会加倍让你们偿还。”

她刻意压低声音，显得很是诡异。钟离晏能想象得出来她现在的模样，一双眼眸冷如寒夜，嘴角一定牵着一抹阴冷的笑容。

就连张氏都从未看到过钟离雪这般模样。

下意识地伸出手拉住钟离雪，起身向钟离晏致歉，言：“钟离公子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雪儿她年纪尚轻还不懂事，若是哪里顶撞了钟离公子，烦请见谅。”

钟离晏只是微微点头，“保重。”

出了悦来居以后，戊辛眯着眼睛回想着方才钟离雪的眼神，便觉得不寒而栗。

再见钟离晏，他似乎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眉心从方才到现在一直都是皱着的。

“公子，你不觉得这个钟离雪与平日里面的钟离雪有些不大一样吗？”

缓缓慢下脚步，钟离晏定了定神，言：“今日之事尚且不要告诉父亲母亲，以免他们劳心。”

戊辛无趣地点了点头，言：“是，公子。”

宴会席间，钟离雪借口不舒服与凤绾一同回了上善宫。她们都不大喜欢参与那种场合，总觉得没趣。

更何况那里面还没有钟离晏。

命绯雾去御膳房那些精致的吃食，凤绾亲自为钟离雪倒了杯热茶。

笑着接过茶盏，钟离颜小心试探言：“绾儿可曾落下什么后遗症？”

凤绾的脸上并无过多的情绪波动，反而还显得有些落寞。“不曾，只是偶尔做做噩梦，睡眠不大好而已。”

钟离颜勾唇一笑，打趣言：“绾儿今日看上去心事重重，可是在想二弟？”

凤绾脸颊微微泛起红晕，现在是想要解释也都解释不清了。“表姐又在戏弄绾儿了，绾儿才没有。”

钟离颜掩嘴偷笑，言：“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绾儿就不要掖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