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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词 06

尚未死去的黑鱼用一只眼睛与我对视,三角形的尾巴拍打着盘沿,当然了,它的拍打孱弱无力。我不忍再看黑鱼身上被切下来的一片片白肉,我去看旁边盘里的烧乳鸽。乳鸽和黑鱼不一样,是死了以后才变成菜肴的。

按我原来的计划,是要花四百元钱请他们吃饭。四百元钱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吃一顿饭,也说得过去了,毕竟我不是为了摆谱显阔或者求得什么嘛。再说了,我知道,不光高民生和白茹,还有崔昌浩,即使只与我打过三两回交道的林志强齐颂,对我的感觉态度也与众不同。别说我拿出四百元,就是我只花四十元请他们,他们也会欣然接受的。但高民生给我的奖励却让我为难起来。既然我治伤的医疗费高民生已指示过白茹要全部报销,那奖励也就属于我头一个月的额外收入了,不花出去,虚荣好像都不会答应。所以坐进酒店后,我报的标准是九百元一桌。林志强和齐颂见我如此慷慨,立刻发表反对意见,他们说没必要这么铺张,还表示如果一定要吃掉九百元钱,那就要替我分担一半。白茹和崔昌浩也随着林志强齐颂的话说,怎么也该留点过河钱呀,不能如此超负荷地一掷这么大个数。不过我觉得,后边这两位对我生活拮据的认识像是故意装的,我怀疑他俩已经通过高民生对我多少有所了解,至少他俩不会真心认为我是穷人。在我和他们四人争论饭费标准时,我没忘记用感激的目光看一眼高民生,我的意思非常明确,是谢谢他能信守诺言。高民生对我的目光心领神会,他不仅心有灵犀地回我一眼,还对其他四个人说,既然铁军为了表达他的一片心意,不满足于只用工资请咱们,咱们也就别客气了。不过我要提个折中方案,今天既不让铁军花四百元,也不让他花九百元。我的意思是让他花四百五十元,是他原来标准的一半,但又高于工资,你们看行不行。高民生的折中方案自然别人都能接受,可我还想再争一争。但紧接着高民生又笑着对我说,兜里有钱了,攒起来送家去,别胡花,省得……他指指我胳膊。我明白了。我配合着高民生不好意思地笑笑,看别人按四百五十元的标准点菜。高民生后边的话等于是告诉林志强齐颂,我这胳膊是因为钱的问题和我前妻打架弄的,可他实际上又什么都没说。这时每人的酒杯里都斟上酒了,大家一齐举杯,祝我身体早日康复。

这一顿饭,吃得挺放松,我感觉到,林志强和齐颂对我很友好。我还发现,他俩也像白茹和崔昌浩一样,对高民生似乎比较畏惧。几个人里,倒好像只有我可以与高民生平起平坐。不过这并非年龄的关系。

拆线那天,去医院前,我又先来到人与书书屋。店里没有顾客,显得冷冷清清,只有白茹和总公司那个过来给我打替班的小姑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我还是借个由子拐到后边的办公室里,朝米丽亚姆家看了一眼。那只是一种下意识行为,我知道我必然一无所获。转回到前边的营业室后,我对白茹说那我就去了。白茹顺嘴说,用不用我陪你去呀?我不知是灵机一动还是早有蓄谋,竟点了点头。也好,我说,你要不忙,就陪我一趟,帮我跑跑交款什么的。白茹本来只是客套,没想到我却顺水推舟。她犹豫一下,和那个替换我的小姑娘交待一句,就随我出门了。你要是一次面也不露,我小声对白茹解释说,他们会以为我说的两口子打架是在撒谎。白茹说对,我应该去一趟,别让他们瞎猜胡想。

在往中医学院走的路上,我为我的阴暗心理感到羞耻。当然我也可以强辞夺理地自我安慰,拉上白茹,我只是为了把白茹当成一种能发挥反作用力的工具,利用她的在场,使我和米丽亚姆的冒险游戏变得更为刺激。如果这样倒也无可厚非。可我知道,不是这样。我拉上白茹,似乎更是为了验证什么。我恨我自己又忘形了,我盼望这个上午不是米丽亚姆当班。

可这个上午是米丽亚姆当班,我那种掩耳盗铃的盼望特别虚伪。连续两天在米丽亚姆当班的时候到过医院后,我对米丽亚姆的倒班规律已了如指掌,现在我等于是按照米丽亚姆的倒班时间表来规定我的作息时间的。像每次我来时一样,米丽亚姆还是坐在桌前,全神贯注地翻看一本新的电影画报——电影画报是我俩后两次展开话题的最佳媒介,米丽亚姆竟是个坚持多年痴心不改的忠实影迷。这会看我走了进来,米丽亚姆就像个被孩子缠得无处藏身的小阿姨那样,故意斗气似地无动于衷。可紧接着,她就看到了我身后的白茹,她的表情不易察觉地变化了一下。虽然那一丝变化属于怎样的变化我说不太好,但我捕捉到了。我还捕捉到,白茹对米丽亚姆仍无感觉,尽管她们已近在咫尺。

“你好医生,我拆线来了。”我说话时,使劲盯住米丽亚姆的眼睛,我希望她能从一个地位尴尬的男人的角度来理解我。我相信她是一个敏感的女人,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这就是我爱人,她听我说上回你替我处理完伤口后,伤口就再也不疼了,非常感谢你,是特意来向你表示谢意的。”

“太谢谢你了医生。”白茹脸色微红地接了一句。我知道白茹是因为冒充我妻子而不好意思。可她脸一红,就更像一个愧疚的妻子了。

米丽亚姆果然如我所料,敏感而又善解人意,她爽朗地对白茹连说没什么没什么。她一手端着我的胳膊,一手去揭患处的纱布。我不失时机地伸出右手,假装用食指去指点伤口,可右手弯曲着的中指无名指和小手指,却在米丽亚姆的手背上轻划了两下。我感觉到,米丽亚姆端着我胳膊的那只手微微发抖,我传递给她的信息她接收到了。她没有任何反感的表示。虽然她没有抬头,但她对我胳膊上的伤口那种瞬息之间的心不在焉,我却注意到了。那是一种心领神会的心不在焉。

“你下手可是够重的了。”米丽亚姆笑着对白茹说。她有点紧张,她是没话找话。但她做得滴水不漏。

“我这人脾气不好。”白茹也已经进入了角色。

“你这几天没吃辛辣食物吧?”米丽亚姆又对我说。她借机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好像在告诉我什么。是告诉我不要得寸进尺呢,还是告诉我,她很喜欢在“我妻子”的监督之下与我同谋这个冒险的勾当。

“没有,也没——没干什么。”我暧昧地补了一句,我想米丽亚姆能明白我指的是什么。果然,米丽亚姆又斜我一眼。前两天我假模假式地请教过她,夫妻同房是否会影响伤口愈合。当时米丽亚姆就已经对我的挑逗有所呼应,她的回答是故意板着脸说,想都不行。“我这几天严格遵照医嘱行事,卧床静养,限制饮食,都是她(指白茹)照顾我了。”我一边说着,一边用身体挡住白茹,在米丽亚姆的手背上又轻捏一下。“这里好像还有炎症。”我说,我得为我的轻捏留点后路。要知道,那一捏虽然蜻蜓点水,却也明目张胆,比刚才的指甲划动可要意图明确多了。

“没啥事,”终于,米丽亚姆也回捏了我胳膊一下,把她的答复传递给我。“再吃点消炎药,过两天就好了。”米丽亚姆的表情镇定自若,但我感觉到,她一直端着我胳膊的那只手,她刚才回捏我的那只手,又一次开始了微微的颤抖。

米丽亚姆在给我拆完线后,在重新上药包扎之前,先开了交款单子和取药单子。自然是白茹拿着两张单子先出去了,只剩下我和米丽亚姆留在诊室。我快速地把右手伸出,抓住了米丽亚姆的四根手指。米丽亚姆不敢看我,但也没把手抽回去。

“你抓我手干什么,有事吗?”米丽亚姆说。

“有,”我说,“是这么回事,我感谢你妙手回春。”

“言重了吧。这手是妙手吗?”

“是,我,我特别喜欢你,的手。”

“她(指白茹)手呢,你不喜欢?”

“她的手只能给我带来伤害。我喜欢你,真的,什么都喜欢。”

“又拿我当实习医生小女孩了吧。”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得跟你谈谈。”

“谈好几天了还没谈够?”

“怕是够不了了,越谈越谈不够。你答应我。”

“不行,你们两口子打架归打架,可我看感情还是挺好的,我总和你谈,还不谈出麻烦来。”

“我不怕麻烦,你肯定也不是那种怕麻烦的人。”

“我怕。再说你老婆呢,她也不怕麻烦?”

“不管她,她想不到那么复杂……”

“真的吗?那你能不能想到——比如另有一个男人也喜欢她的手?”

“这——”

“反正呀……你这点小伤啥事也没有,放心吧。”米丽亚姆的四根手指从我掌心突然挣出,并顺势捏住了一管笔在处方笺上划拉起来,口吻也变得公事公办了。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是白茹回来了。

“我哪天再来?”我的右手也已经又搭在了左胳膊上。我站起来,背对白茹,脉脉含情地望着米丽亚姆。

“后天下午或者大后天上午都可以。”米丽亚姆又通知了我她当班的时间。

“谢谢。”我说。

“谢谢。”白茹说。

报社记者拎着一盒子“珍本中国古典小说十大名著”走出人与书书屋时,脸有些红,他没好意思再接受高民生留他吃午饭的邀请,连跟我和白茹道别都没敢抬头与我们对视。高民生客客气气地送他出去,并嘱咐崔昌浩开车把他送到他要去的地方——报社或家里。我和白茹没有送他,我们忙着把又一套“珍本中国古典小说十大名著”从小书柜里找了出来(这套书存在六号柜里,白茹同意了我去拿它们),插上书架。那一套厚薄不等的精装本书,包括《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封神演义》、《三言》、《二拍》、《东周列国志》、《儒林外史》、《红楼梦》、《官场现形记》,封面封底全都设计得花花绿绿,总定价是二百三十八元。我对白茹说,他妈的,让他讹去了两百多元。白茹说,现在的记者全这样——也不光记者,凡是有本事讹钱讹物的,都不客气。这时高民生送走记者回屋来了。

“小白你说什么?”高民生不满地瞪白茹一眼。

白茹说:“就是讹人嘛。写稿子是他的工作,凭什么要书。”

高民生说:“妇人之见。”

我说:“民生,是我先引起话头的,这小子出了校门刚这么几天就这么贪,以后可咋办,我是替他担心。”

高民生说:“我觉得他这已经不错了。他还没说去‘人与画’那边要张画或去‘人与物’那边要个啥呢,光拿套书脸就红了,也不好意思接着再宰我一顿,应该说咱已经省了。”

我晃着一条胳膊说:“就差抢完再给我一刀了……”

高民生截住我说:“铁军,你怎么还没修炼到家。”

我咧咧嘴,停一下,忍不住又说:“民生,你要是需要宣传的话,我也许可以……”这么长时间,高民生待我真有些举案齐眉的意思了,我的确很想有所答谢。但话到嘴边,我还是咽下去了,我说的只是,“写写稿子什么的。”

我情绪的波动变化高民生自然不会感觉不到,尽管我把瞬间的激动又控制住了,可他脸上还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铁军,写写新闻稿这种小事,还用劳你亲自动笔吗?我知道,你要是打个招呼,咱这地面上那批腕级记者也会蜂拥而来的(哪里哪里,我说)。不过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并不是一个爱慕虚名的人。你也比我清楚,现在的新闻媒体,除了对歌星影星的宣传确实能带来广告效果,宣传别的,人物或企业,往往适得其反,已经没人信了。实话跟你说吧,求新闻单位宣传我和咱们公司的,是我们政协那边一系列自我宣传计划中的一项,我没法拒绝,只能积极配合。你们等着吧,这才开始,过几天,电台电视台和其他报纸都得上来(那得搭进去多少套书呀,白茹说)。作为一个社会人,咱们谁也不能逃开社会的左右,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能用平常心正确对待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

高民生的话让什么人听去都无懈可击,可我却从中发现了点别的味道。“是呀,新闻确实只是工具,一个人要真正的左右自己,进而左右这个社会,惟一需要的东西是权力。”

高民生急忙解释:“我可不需要权力,我是生意人,只求买卖兴隆。”

可我却不依不饶:“你需要权力,谁都需要尽可能大的权力。权力是自由的保障,是占有一切驾驭一切的根本。在人的所有欲望中,获取权力的欲望是最重要的欲望。比如吧,一个强奸者的最大欲望好像是性的欲望,而实际上呢,那是一种占有和统治,是……”

“铁军兄,也许你说的不错,可我是生意人,我又不在官场上,我怎么能有获得权力的条件呢。”

“民生,你当然有获得权力的条件。虽然权力可以统治一切,但金钱反过来也能支配权力,这是辩证法呀。我觉得,用金钱获取权力,怎么着也比用溜顺拍马获取权力是一种进步。现在南方有些小城市的副区长副市长什么的,已经有被个体老板收入囊中的了。在咱们这边,我也知道一些下头的情况,有花两万块钱买一个副乡长的,有花五万块钱买一个县粮库主任的。你就按你现在这个势头干下去,再花点钱,在沈阳这地面上买个……”

“离谱了铁军,也这么长时间了,你还看不出我吗,我可是个清心寡欲的人。”

“大音稀声,大象无形,可不可以再加上一句大欲节贪什么的。我觉得,正是由于你身为商人却能节制贪欲,才说明你的胸襟更为阔大。”我摆出一副明察秋毫的架势对高民生说,“你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

这时崔昌浩回来了,高民生有点狼狈地和我打声招呼,上车走了。

高民生走了,白茹用一种异样的目光偷偷看我。我俩都在忙着应酬顾客,但她和我,都有余暇揣摩对方。在白茹那边,她揣摩我什么我一猜便知;而在我这边,我则感到,白茹的目光好像是注入我体内的两针清醒剂,让我的脑子冷却下来。我又管不住自己了。我有点后悔。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后悔的人,可最近我常常是某件事情一经做出就屡屡产生后悔之感。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了伤疤忘了疼,可那伤疤真好了吗?我想,我在高民生面前暴露出来的本来面目,与安娜和米丽亚姆这两个女人的出现大有干系。女人总是能激活我生命,为此我热爱她们可也怨恨她们。

吃午饭时,米丽亚姆家的窗子里明显没人,可我还是没有低头看书。我一边吃饭,一边盯着米丽亚姆家景致单调的窗口,想我的心事。

我与米丽亚姆约会的时间是六点三十。看完六点钟中央电视台五频道的体育新闻,我又抽了支烟,烟还没抽完,就听到了敲门声。

在此之前,我与米丽亚姆已经约会过两次(在医院的见面不算),我们的进展异常顺利。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对性关系的本质并不陌生,而这种熟悉,足可以帮助我们省却许多揣摩防范试探观望的繁文缛节,把同床共枕播雨耕云作为我们指向明确的最终目标。

把米丽亚姆迎进屋来,我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她不大自然地搂住我轻轻回吻,一双眼睛在我的房间里扫来扫去。我们的接吻,并不太像初识的情人,倒很像一对礼数周全的老夫老妻。我喜欢这样。不是说我排斥热情洋溢,毕竟我们各自对于对方来说都可有可无,都没有重要到一见之下便热血喷张的程度,冷静的表现更为正常。如果在我们这样一对男女之间,出现的是某种戏剧性场面,那倒成了真戏假做了。这时候,我的饭桌上摆了些吃的,我问米丽亚姆饿不饿,想不想吃口东西。

米丽亚姆看着我微笑。“小白你真安排好啦(她仍然认为白茹是我妻子)?”她问我,同时手脚生硬地坐在了沙发的一头。“我总是有点不放心。”

我说:“没问题,今晚除了你我,这屋不会再有别人。”

米丽亚姆说:“那咱们就先聊会天吧,我还不饿。”

我坐到沙发扶手上,侧着身子把米丽亚姆搂住。“可我饿了,”我说,“我想——吃。”

米丽亚姆脸红起来。她像小姑娘那样悄声说道,“那,我就也饿了,也想吃。”

我们便起身上床,互相吞食起来。

按理说,像我和米丽亚姆这样一对男女,凑到一块便上床做爱,也没什么说不通的。可我们却画蛇添足地约会了两次,在北陵大河的河堤上,像许多初学乍练的少男少女一样,调情挑逗,投怀送抱。其实,问题的关键并不是我们还需要铺垫,原因在于,我们在做爱地点的选择上存在分歧。

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是晚上七点,天黑以后,我们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友谊商店门口。我们都没迟到。从友谊商店的门口往北陵大河河堤走时,我们各自说的是一些工作上的事和家庭中的事。我们基本上是自说自话,不互相询问,偶尔发问问的也是一些不关痛痒的问题,比如是不是喜欢所做的工作或孩子在班级排名第几,连参加工作多少年了和孩子就读在哪一所学校都不涉及。后来我们就坐到了河堤边缘的条石凳上。米丽亚姆在我给她摊开的一本杂志上坐好时,身体略微有些倾斜,屁股离我远,头离我近。我顺势用手去揽她肩膀,想吻她脸蛋。米丽亚姆躲了一下,太急了吧,她笑着推开我向她凑去的脸,但任我把那只揽她肩膀的手继续留在她的肩上。我说我太喜欢你了。米丽亚姆说,我们互相还很不了解呢。我知道这种话是女人的口头禅。我说我们不是正在了解吗。

米丽亚姆说不过我,她喃喃道,那你也得有点过渡呀。我说好吧,我就先给你讲个故事,可好玩了。米丽亚姆说,你这人总是能踩到正点上,你知道吗,我最喜欢听故事了。我说我这叫投其所好嘛,要不是为了单独和你待在一起,我就领你看电影去了。我已经看出来了,米丽亚姆比较接受我这种自嘲加调侃的小机智小灵敏。她的欣赏趣味,与年龄不符,倒很像安娜那样的女大学生。这样,在我讲述一个色情故事的过程中,我那只滑动在米丽亚姆身上的手,渐渐由衣裙外边探进了裙内,贴到了她的紧腿裤上。紧腿裤又光又薄如同蝉翼,我的手和米丽亚姆的腿,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热度。我得寸进尺地又摸进了她的两腿之间。这回米丽亚姆不笑了,她生硬地把我手拿了出来,身子也与我错开一点。你怎么了?我问,我感到米丽亚姆情绪的变化有些突然。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愣在那里满面窘迫。米丽亚姆似乎并不是存心惹我生气,她只是对这样的发展速度不大适应(她怎么会不适应呢?)。尴尬了片刻,她悄声说,你别不高兴,我的确觉得这太快了。我说,没什么,但你要明白,我们不是才十八岁,我们应该是十八岁人的叔叔阿姨了。米丽亚姆重靠近我,主动把面颊贴在我肩上,喃喃道,先让我这么安静一会吧,好吗?

下一步该做什么不言自明,可在哪做呢?我和米丽亚姆再度一致,我们都喜欢做爱地点的舒适隐蔽,这露天的河堤肯定不行。

“去你家吧,我忍不住了。”我贴着米丽亚姆的耳朵着急地说。

“不行,”米丽亚姆说,“我害怕。”

我说:“你怕什么,你爱人不是去大连出差了吗,孩子不是在你妈家吗,你有什么可怕的呢。”

米丽亚姆说:“我就是害怕,我怕他突然回来。他有枪,他总对我说,我要是敢背叛他他就枪毙我。你不知道,他真的杀人眼都不眨。”

“他杀过人?”

“当然了,跟越南打仗时,他杀老了越南人了。”

“那怎么办?”

“你也害怕了吧,不敢和我来往了吧?”

“我才不在乎呢,做个花下鬼,死了也风流。我是说我想和你那样。”

“那去你家吧,你不是说小白带你儿子回她妈家了吗。”

“可她妈家就在市委党校,她更容易赶回来呀。她那人你也知道,也是敢动刀子的主。”

“那你说怎么办?”

第一次约会,我和米丽亚姆扫兴而归。第二次约会是下一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了顿饭,可对饭后的去向问题还是无法统一。我主张去她家,她坚持到我家,最后我们还是在北陵大河的河堤上枯坐半宿,一事无成地分手道别。可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上一次做爱好像已是前辈子的事了。第二次约会的次日早上,我就想把米丽亚姆找到我家,我宁可撕毁我给自己立下的规矩。不领别人到我家的规矩太刻板了(事实上它已经被赫索格安娜和高民生先后破坏了)。后来是为了使我编造的谎言别漏洞太大,我才又等了两天才约的米丽亚姆,我说小白和我儿子又不在家。以前我跟米丽亚姆说的,是我有一个男孩,非常可爱。我没告诉她我孩子是女儿。

现在我和米丽亚姆如鱼得水,就像合作多年一样协调默契。

“咱俩到一起真是天意,好像以前就配合过。”

“我……你……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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