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解语放开他棱角分明,线条硬朗的下巴,凝视着——清风,他为何摆出一副成了牺牲品般的表情?她微微颔首,疲惫地笑道:“你逼我的。念完经了吗?我脚疼,你还要让我头疼。我虽无力挠你掐你,但动动嘴皮子的力气还是有的。”
他们四目相对,皆看到了对方眼中深深的内疚。沉默良久,宋清风才说:“解语,我刚刚是气坏了。但是我们不能这样。我有女朋友,而且十分爱恋她。对不起。”
何解语躺回沙发一侧,沉声道:“我也是气极了,一时糊涂,对不起。”
宋清风露出痛苦的神色,他想,如果他千刀万剐可以赎罪……何解语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但她又能如何安慰他?她只有静静地等待着时间流逝。
良久良久,宋清风才又说:“解语,你觉得欧阳比我更适合做朋友吗?”
何解语抬眼望他,一时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宋清风道:“我和你连朋友都不是了吗?我认为……我的地位要比普通朋友高一点吧。为什么告诉欧阳,而不告诉我?”
何解语深皱着眉,正色道:“欧阳也是我的好朋友。”
“我不是反对你跟他交朋友。”宋清风急道:“你也应该明白,欧阳除了对爱情不负责任,作为好朋友,他是十二分的好。我的意思是——我宋清风之于你,总不会沦落为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吧?”
“我是怕你闹……而且,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你。”
“让我照顾你是应该的,我对你有愧。”他长臂一伸,修长干净的手指拨下她的长刘海,蒙住她的双眼,似小小地捉弄她,又似不让她看他的脸。“更何况,在我的心里,你不仅是我最最可爱的妹妹,还是我的红颜知己呢。若再有事,可不能瞒我了。”
初夏的夕阳渐渐在天边沉没,紫红的晚霞犹如仙女的披纱飘在天上,如梦如幻。可惜——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这样无用的安慰,光是我自己对自己说的,就经已听得太多。”何解语及时握住他的手腕,移到自己的脸庞,痛苦地吸取他掌心的温暖。“你认为我一个人能够承受得了么?如果可以,我何必低首下心地去乞求你?你未见过,我神经错乱的时候着实可笑得很。”
解语黯然垂下头去,她的泪水濡湿了他的手掌。宋清风暗自责骂自己,他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
“解语,你要我怎么做?”
何解语放开他的手腕,饱含泪水的明眸凝注他的侧脸。宋清风仰首靠着沙发,望向天花板,一颗泪珠从他的眼角滑下,消失在鬓发里。何解语忽然笑了,说:“我已经不爱你了,请你走吧。”
宋清风茫然地看他,心痛地说:“你笑什么?我不喜欢你笑。”他手指才掠过她的脸庞,她侧首避开。她收回自己的双脚,冷淡地说:“我也不喜欢我们太过亲密,那样我会觉得不舒服。”
宋清风微愣了一下,她的疏离令他不知所措。他惴惴不安地问:“别这样对我,你说吧,我要怎么做?”何解语道:“我希望我们的关系可以简单一点,普通朋友……就差不多了。”她沉吟了一下,接道:“宋阿姨是我的亲人,我会在周一到周四抽时间陪她吃饭。你可明白?”宋清风嚯地站起身,背对她说:“我不明白……不过既然是你的愿望,我一定照做。若过两天,你转要别的,我也一定给你。”
白杏才上楼,便看到宋清风低着头与她擦肩而过。她本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留下来吃饭,但却见他流着泪疾步而去。白杏不由地长叹一声,解语小姐受伤呆在家里,宋清风怎么到现在才来看她。白杏想不通他们为何偏要互相折磨。这两个人的事,令旁人也不禁叹息唏嘘。她悄悄地退回楼下,心想何解语现在一定不想见任何人。
翌日傍晚,常小辉一放学便让司机直接开到华龙别墅。他这一星期当真老老实实地上学,他想到时何解语问起来,他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她他没有逃课。常小辉没有何解语的手机号和家里电话,而她这些天也没有联系他,以是他不得知她的情况。他也不管她周五在不在家,就赶来华龙别墅。看到年轻的保姆白杏,却听到她说何解语身体抱恙不宜见客,再一详问,才得知何解语昨天夜里突然发起高烧。
在常小辉既想见到何解语又怕打扰她休息之际,门铃又响,欧阳彬也来了。白杏把欧阳彬迎进客厅,又对他说明了何解语的情况。欧阳彬眉头深锁,问医生是否来看过,有没有留下护士照看她。白杏说请过医生了,何解语已经退烧,护士也是下午才走。欧阳彬点了点头,这才留意起呆立在一边的常小辉。常小辉还穿着耀东的校服,欧阳彬居高临下端详了他一番。他方才还想屋外那辆奥迪a6是谁的,看来是他家的了。他问:“你就是常小辉?”常小辉望着这个英俊修长的哥哥,点了点头。欧阳彬道:“我是欧阳彬,是何解语的朋友。”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他转而问白杏:“她在睡么?”白杏说是的。他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我去看她一眼。”话声未落,他已大步走上楼梯。白杏一念之后,还是没有冲上去制止他。常小辉正要说话,白杏笑道:“常先生,我会告诉解语小姐你来过,请回吧。”
常小辉失落地走出何府。他已把何解语救他的事告知他的母亲。常小辉的母亲是市内另一五星级酒店的副总经理,既是同行,对何姓自然特别敏感。再得知何解语是耀东的校友,就隐隐有些世事巧合的猜想。于情于理,她都得去拜访何家。常小辉本来对要面对何家的长辈而发怵,自然想妈妈陪他上门拜谢。不过现在知道何解语病倒了,为免得人多而过分打扰,明天他还是一个人再来吧。
这是欧阳彬第二次到她卧室。卧室的大露台朝西,可以看到日落。只是午后会有强光入射,使房间变得燥热了些,是以落地门窗都拉上了大窗帘,好让何解语睡得安稳。这个房间此刻寂静如死,幽郁压抑的氛围比欧阳彬头一回来更浓厚了,他想,在这屋子宅了一个星期,不生病才怪。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轻轻地拉开窗帘,天色已经入夜,窗外的新鲜空气静静地飘了进来,夜光也柔柔地照了进来。欧阳彬回头一看,他已经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床上的她了,见到没有惊醒她,这才安心。欧阳彬把带来的一大束红玫瑰放在她的床头柜上,再深深地看了她柔美的睡容一眼,便不作多留,轻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