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解语归来

临近开学，宋清风有预感解语是时候回来了。当他看到何解语斜斜地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翻着今日的晚报时，他却怀疑了，真的是她？一个半月了无音信的家伙？

何解语感觉到他的视线，扬起头对他笑了笑，“嗨，清风！”

原以为已经不怨恨她，可当她的笑容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的火气忽然噌噌的从心底往上冒。宋清风的神色由惊变怒，他强压着情绪，脸部绷得紧紧的。

见清风铁青着脸不言语，何解语又笑道：“宋阿姨出去买菜，还没回来。”

宋清风脱下外套扔在另一张沙发上，并坐了下来。他拿起遥控器，换了几个频道，在一个娱乐播报节目中停了下来，接着把音量调大。何解语咬了咬下唇，笑问：“你假期过得怎么样？”宋清风皱起眉，绷紧下巴，很烦躁的样子。何解语取出包包里的礼物，坐到他那边，讨好地说：“你要的巧克力。”

宋清风不耐烦的表情更加明显，他冷冷道：“拿开。”

见面的第一句话便这样冷漠，何解语心里一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又拿出一个绒面的黑色盒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还有惊喜哟！”宋清风避开她故作活泼的手，说：“让你拿开，没看到我在看电视吗！”他手肘一推，把她手里的两份礼物撞到地上。扑通落地的声音令两人皆是一愣，宋清风飞快地瞄了一眼地下，在何解语回神前又作若无其事。幸好包装都挺结实，里面的东西没掉出来，倒也不算太狼狈。

何解语望了一眼纹丝不动的宋清风，深深地做了一组呼吸，然后靠回沙发上，用手顺了顺自己的长发。她心想，他以为她这个假期就很好过么？他凭什么给她脸色看。

她勉强笑起来，他只顾看电视上浓妆艳抹戴假瞳的女主播，她便靠近对他柔声说：“你还好吗？……我想你……你呢？”宋清风目不转睛地盯着宽大的电视屏幕，石化了一般，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何解语很尴尬，想找个台阶令两个人都好下，于是她说：“我知道你打过电话来，我当时不方便接，后来又忘了。我在那边玩得太high，对不起嘛！”

“砰——”的一声，可怜的遥控器被宋清风摔到墙根，摔得个四分五裂。宋清风听到这个可笑的理由后突然爆发，他满腔怒火，但他不能看解语的脸，只怕一心软便无法让她知道他的怒气。

“呵，四十多天不见，宋清风你居然变得这么横，真是霸气呀！我何解语受教了！”何解语冷笑道。她俯身拾起黑色盒子，走到电视机前挡住屏幕，打开盒子，笑靥如花，“这是我要送你的手表，上面有很多颗闪闪的你一直喊很贵不愿送我的钻石，图样是我们都喜欢的国宝熊猫，以前我们去的时候只有女款，现在出了男款，我就想到要送给你。”

宋清风单手撑着一腮，笑道：“我怎么配得起你花那么多心思？何大小姐！”

何解语亦是一笑，道：“太好了！我们的想法一样唉！”说完取出手表，往墙根亦是一摔，闪闪的银色在半空中一飞而过，又听扑的一声，那手表便与遥控器的残骸死在一块儿。宋清风蹭地站起来，紧紧地盯着她。看到他比冷漠更加生动的怒容，何解语的脸色露出快意的笑容。

“这里是我宋家，要闹的话请你出去，别在这里难看。”

“你！”

看到何解语难堪的神色，宋清风顿时觉得身心舒畅。

何解语觉得简直比万箭穿心还伤，宋清风明知她的痛处，这样的话他怎么说的出口。她的嘴角很快耷拉下来，她极想保持骄傲的姿态，若是对别人，她一定做得到，可是她现在的对手是宋清风，任她极尽所能地扯了一下嘴角，也无法挤出一丝体面的微笑。她唯有输的一败涂地。

“说的我像什么泼妇婆子一样……我什么时候做过撒野这样的事情……”何解语低下头，无力承受他的恶言相对。宋清风捏紧拳头，看她就像瞬间枯萎凋零一般，他的心亦忽冷忽热，一时想走向前抱她，下一秒又想就这么站在原地。他正咬牙切齿，他就是想要吼她，骂她，直到逼她说出为什么四十多天没一点消息，为什么独独隔绝他，为什么那日在机场她要对他演戏，直到，她跟他一样伤心愤怒。这次他不能认输，解语应该受到充分的教训。

“宋清风，you know you hurt me. you hurt me.”

“没用的，我不会施与你同情心。你不必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何解语难以置信地望向他，宋清风被她红了的眼眶以及眼眶里尤其闪亮的晶莹吓呆了，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她哭，真的。他们之间，只有她见过他毫无形象大哭大闹的样子，而且很多次。此时，他已无法再说出一句狠话。

何解语抿了抿唇，转身而去。宋清风不自觉地上前半步，听她擦擦擦的拖鞋声，他预感自己就要失去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不料何解语走到玄关，又快步走了回来，走到他跟前，弯腰蹲在他的脚边，收起那盒被遗忘在地上的包装精美的巧克力。一切发生得飞快，宋清风甚至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他听到她说：“真是浪费，我记得赵伯伯家的小dick爱吃甜食。”宋清风一愣，然后抢在她之前走到门口，长臂拦在门框上，板着脸问：“站住！何解语，你敢这样骂我？”何解语哪还见方才的半分悲切，挑眉笑道：“你倒是说清楚，我怎么骂你了？”宋清风伸手一扯，夺过巧克力，“哼！”，他凶神恶煞地瞪了她一眼，走回屋里。一股火气窜上何解语的脑袋，她紧追在宋清风的背后，大喊：“宋清风！你还我！你不配！你不配！”

宋清风飞快地跑上楼，进房关门，任凭解语在门外拍门大喊。

“宋清风，你不配！不配！”

“宋清风！你一点都不好！简直就坏极了！坏透了！”

他叫道：“你说，你错在哪里！”

“不，我没错！”

“你只顾你自己！你只管自己的感受！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上机前还好好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拍门声停了。

“你开门，我不要在门外说话。”

宋清风冷笑道：“是吗？我倒觉得你应该试一下这种滋味。”

“你以前不会这么对我，亏我还以为你最好……我错了，宋清风，你也不过如此而已。我走，再也不来你家，最好再也不用见到你。”

门外再没有声响，宋清风心里一紧，起身开门，发现过道上果然没了她的身影。他咬牙，跑下楼，飞快地又在玄关拦住她。何解语吃了一惊，宋清风抓起她的手腕，气道：“我没送过你钻石？那这条链还我。”何解语怒目圆瞪，挣着他的桎梏，道：“不行，你放开我！”结果何解语的钻石手链还是被宋清风抢了去，她的手背也被宋清风抓的又红又疼。宋清风看着她怒火中烧的模样，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在她发作的前一秒，无耻地飞窜上楼。“你真是不可理喻！”气极的何解语紧随其后地追了上去，却又被堵在门外。她狂敲打着门，大喊：“宋清风！宋清风！你这无耻、幼稚、白痴的小人！你没有风度！你野蛮、不可理喻！”

“你不是要走吗？快去！把我送的东西全部拿回来，你不配！”

出奇地，房外没有一点儿回应。宋清风竖起耳朵仔细地探听，真的一丝声响也没有。那丫头一定就还在外面，想要引他主动开门，宋清风想，她不会得逞的，无论是用哪一招——过去的欲擒故纵也好，将来的挑拨离间也好，还是现在的守株待兔也好，她都不会得逞的。如果她再骂他一句难听的，他就出去把她捉回来，如果她只是离开，那他就……那他就没有办法了，因为她身上再没有一样东西与他相关。

何解语幽幽地叹息，道：“既然不想我走，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好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三番四次地撩拨我生气，然后像追兔子一样追着你，你觉得这样很好玩？”

她果然还在那里。宋清风庆幸自己没去开门。一会儿，他听见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走了。宋清风这次没有去阻挠她，因为他得证明他没有挽留她的意思，他也没有她说的那么幼稚。解语越发骄纵任性了，他必须教训她，他有这个责任和资格。

没有她的声音了，就像今日之前的四十多天，没有她的消息，一点都没有。只剩他一个人了，他的心越来越冷，他不想打电话给欧阳，不想打给蕙兰，不想打给其他老友，更不想打给老妈，最懂他的人是她，她走了，就没有人能彻底理解他了。

宋清风沮丧地拉开房门，门板上，用签字笔写着两行巴掌大的字，看得他眼眶忽热。那两句话，八个字，就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