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清风的傲慢

是不是优秀的人，做什么都能做好？

有人打赌，宋清风会发脾气，撒手不干，迟到早退什么的，电视剧里的大少爷不都是这样的？可是一个星期了，大伙预想的都没有发生。相反的，宋清风的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出乎了大家的预料。只要客人一个张望的神色，他就马上上前服务，从不让客人等候或尴尬。还有搬货、布置等等重活，他也不推三阻四。更加难能可贵的是，无论是在饭厅里点头哈腰的服务，还是在饭厅外干活时挥汗的身姿，宋清风竟然都能做到令人赏心悦目脸红心跳的程度，搞的各位女同志心花怒放纷纷对他暗送秋波。店长和领班对这个新来的年轻人非常满意，吃饭的时候总是重点表扬宋清风，而他都只是稍稍感谢，轻轻带过，略带疏离又不至于生硬的态度总叫人想到他不会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年仅16岁的夏佳出现在餐厅的频率也大起来，精美的妆容掩盖了她的真实年龄，可惜的是清风对她的热情表现得十分冷淡。李蕙兰之前听她说过，她打算与一家什么经纪人公司签约，想做所谓的*。不过现在这件事她也不再提起。不知道是不是放弃做模特的原因，佳儿这两天都是轻“妆”上阵。今日刚来到时，她围着厚厚的大围巾里，哈着白气搓着手，两只脚不停地跺着地板，小马尾在脑后甩呀甩。只见她，脸蛋白皙透净，娇俏的鼻头被冻成粉红色，清纯水嫩，她可怜兮兮地说：“清风哥哥，这个冬天真的好冷呀！”唉，再寒冷的天气也挡不住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春天的气息。果然，清风露出了难得的温柔，呵护地说：“光知道冷，也不知道要戴手套。”说着便脱下自己的皮手套，递给他。

带着他的体温，应该会很暖吧。

仿佛感觉到她的注视，清风和佳儿都望过来，笑着招了招手。李蕙兰困窘地转过身去，却又想，她躲什么啊，以什么资格躲。

工作间隙，清风悄悄地冲她笑，小声地说：“我很受女孩子欢迎的，这个你知道吧？”瞧他一副自鸣得意的模样，李蕙兰就觉得好笑，偏偏地，又有一种踏实心安的感觉。他是在跟她交代什么吗？

晚上，佳儿总会赶去做平面模特，听说在那边一晚上也能赚两三百。李蕙兰不是没有动心，但是由于母亲的强烈反对，她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清风坚持每天要送她到公车站，待她尤其体贴。路上李蕙兰也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到餐厅打工，他说没做过兼职就不算上过大学，他只是来体验一下而已。

这个答案跟她的猜测有很大出入，她自嘲地笑笑，道：“哦，原来如此。那你适应得很快嘛。”

“而且这里有你，你忘了，你还欠我一个答复。”他笑着补充道，堂而皇之地。

一丝微笑已爬上嘴角，李蕙兰说：“我有自己的顾虑，我也不了解你啊，清风。”

“这几天我们从早到晚都见面，你都没有注意到我吗？我起码工作到累的时候都会看看你唉。什么啊，只有我对你有意思吗？你真的对我没感觉？”宋清风无奈地说，他发现自己的耐性越来越差了，就像钓鱼，等呀等，等了好久都不见鱼儿上钩，望着静止的鱼竿气急败坏。好想知道蕙兰对自己是什么感觉。不过她也不可能喜欢一个她根本不了解的人，这点可以理解。不是人人都能像他一样，凭感觉就去放胆追逐的。蕙兰很理智。“好吧，”他走在她前头，回头敞开怀抱，似玩笑又似无奈地说：“对我，你有什么问题吗？”

李蕙兰想了想，问：“你怎么不迟到？”

“准时是必须的啊，迟到不是件好事。”宋清风看着她，觉得难以理喻：“蕙兰，你怎么会问我‘为什么不做坏事’这样的问题？”

兼职不需要打卡，要不是领班总是在门口掐算时间，李蕙兰也没有准时中“准”的概念。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比既定的时间晚5分钟甚至10分钟不算迟。忽然间，李蕙兰对清风所受的教育充满了好奇和敬佩。

“你怎么对其他人那么冷淡？对佳儿……刚开始也是。”

“他们关注的东西跟我的不同。哎，蕙兰，你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有没有看过《失恋33天》、《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这时，宋清风皱起剑眉，似乎十分苦恼。

“哈？”

宋清风叹道：“我宁愿花一个假期去听维也纳爱乐团的演奏，也不会花两个小时看《失恋33天》。不是说哪个好哪个不好，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吧。我不想通过改变自己来讨好别人。”

他果然特别，特别得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李蕙兰从不奢望自己能在电影院里看一场电影，更无法想象清风所说的是特意飞去外国看演奏会，可是她很聪明，理解他的意思。李蕙兰点头表示认同，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他有这样的意思，但他不想这样说，原因是怕蕙兰想到阶级问题。“所以呢，比起他们，我待你如此特别，你怎么想？”宋清风考虑过她的境况，尝试着挽救。

“受宠若惊。”李蕙兰微微一笑。

宋清风认真地看着她，在她觉得笑容有些挂不住的时候，他先重重地叹息：“你就不能想到我有多喜欢你？”有了欧阳彬的指导，宋清风认真做了一番分析，开始了解李蕙兰的立场，他暗忖，蕙兰筑起的城墙须他的诚意来撼动。

“可是，我……”

清风的再度表白，让她又开始与理智做斗争。她在心里乞求他别再说这种甜言蜜语，万一她真的对他起了企图心，只怕她会沦陷得更加惨烈。她不要做一个卑微的奴隶！

“蕙兰，在你身上，我唯一讨厌的就是你的胆怯。”宋清风趁李蕙兰沉思之际抓住她的手，用无奈的语气吐出蕙兰的弱点。明显感受到她的震惊，他用力抓紧了她的手。

李蕙兰没有挣开他的手，被他说了不是，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她也负气地说：“我知道，连佳儿也比我勇敢！”

唉，蕙兰，吃醋的时候记在心里不露声色，偏偏要找这么个时候才散发出阵阵酸味。大概是想撒娇了吧。宋清风宠爱地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嘟囔了一句：“怎么又扯到别人？”

“我情愿你是真的不喜欢我，也不愿你的胆怯辜负我。如果你实在没有勇气，没关系，我给你。蕙兰，那些年，我没追过什么女孩，你是第一个。我把第一次的勇气分你一半，这样你就有胆量接受我了吧。”

谁说宋清风在这方面没有悟性。没有赞美，却比一切甜言蜜语更加致命。

被他戳中心思，李蕙兰一时无语，低下头，由他牵着手往前走。谁能得到清风这么一番表白，真是三生有幸。她又怎会不感动？除了这副漂亮的外表，她何德何能？理智带来的除了自省，还有自卑。有人说漂亮的姑娘都会带点骄傲，但是李蕙兰感受到，在宋清风面前，尤其是对他产生了企图心之后，很难不自卑。

走到公交车牌前，宋清风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笑道：“是不是成为你男友之后，你就会让我送你回家？”“对。”李蕙兰笑道：“勇气，我用你给的勇气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注视她极其认真的神情，宋清风坦然一笑，等她出题。“我感觉到一股迫切感，这让我很不安。你的追求，是因为单纯的喜欢吗？”宋清风一愣，随后笑了，可惜瞬间的迟疑依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他笑容在她的眼里显得更加僵硬，他说：“或许是我太直接了吧，你不习惯吗？那我以后含蓄点？”李蕙兰淡淡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清风。我欠你一个答复，我记得的。”她果然没有猜错，但是具体原因是什么，她无法知道。

她上车了，隔着车窗向他挥手道别。

想不到她竟是如此细腻的一个人。宋清风轻轻地叹着，难道他掩饰得还不够好吗？还是女人的直觉，真的那么恐怖？他确实喜欢蕙兰，这也是他选择蕙兰的原因，可是这种喜欢并没有他对蕙兰说的那么深刻。原来阻止他们的，不只是她的胆怯，还有他的虚伪和卑鄙。她真是聪慧，早已比他看得更加明白，只有他，像个小丑一样。

切！宋清风颓然地走向私家车停泊的方向，自嘲道：“宋清风，枉你自认聪明！其实你并不是真的聪明，不过是傲慢而已，自以为自己能凌驾于别人之上。她才不会让你得逞呢，你这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