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当他的优雅受到伤害

这时餐厅里有些吵闹，有两桌并了起来，坐着七八位衣着光鲜的成熟女性。

“南司呢！我们的南司呢？”

“唉本姑娘从今日起又老了一岁，这种日子没有美人亲亲的安慰怎么行！”

“快传南司，不然我们女王要生气了！”

店长耐心地又解释了一遍：“小姐，南司不会再来了，而且他并不是我们的正式员工。”

这帮女人早知道南司走了，又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大呼可惜。今日趁着有人生日，只想装疯卖傻一番，好好消遣。她们身上带着阵阵酒气，笑声肆意，眼神却保持着清亮，不醉装醉，看见别人拿她们没辙的无奈模样，更觉痛快。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经验老道的店长知道她们乱不到哪里去，这会儿才刚开市，还没什么客人呢，随她们闹，只要她们给钱就行了。

宋清风好奇地走近那里，暗道这才几点啊这帮女人就喝得一身酒味。只听那里有几个女人吱吱喳喳地吵着：

“我们要听音乐！店长，你会弹钢琴嘛！”

“你们还有像南司这么好看的人吗？”

“叫那些女服务员都退下！老娘要帅哥伺候！”

“这餐厅我们包了，按我们的要求来！”

店长鞠身诺诺地应道，接过一张信用卡，笑着转身问宋清风：“清风，你会不会弹琴？”

宋清风正感叹这七八个女人聚起来的可怕，听店长这么一问，脑里闪过几首曲子，道：“会，不过我拉小提琴更好。”

女士们这才注意到这个生面孔的服务生，眼前一亮，暗暗交换眼色。其中一位笑道：“能在站我们之间演奏就最好。”于是宋清风就去取餐厅的小提琴。在他转身之际，一帮女人，做成各式时髦发型的脑袋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溢出兴奋惊喜之色，纷纷掩嘴而笑。宋清风回来时，意外发现女人们矜持斯文了许多，有人捏着玻璃杯杯脚浅笑不语，有人托着下巴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有人单手手肘搭在椅背上，直起身子转过身看他，前挺后翘，刻意而为的姿势，使得她坐着也让人无法忽视她的s型身材，还有人双手抱在胸前，眼神锐利，隐隐带有霸道劲，一股女王气派。

宋清风手执小提琴，面对忽然失去笑声的高强气压，愣住，小女生欲语还休暗送秋波他就见多了，哪里遇过成熟女性，还是一帮成熟女性的这种架势。他又板起一张冷酷的脸来，掩饰内心的害怕，问：“请问想听什么曲子？”

“哟，好酷的帅哥！”一人忽然甜笑起来，说：“今天本姑娘生日，你说要听什么歌？”宋清风年轻的面孔和服务生的制服无意中削弱了他冷酷疏离气质的威力，而且在他眼前的是一群有事业高收入的成功女性，哪那么容易退缩。

“生日歌么，我知道了。”

“生日歌还是要唱的好听！”

宋清风无语了，唱歌倒是无所谓，但是他觉得自己在她们面前好像是任人戏弄的模样，不悦。寿星看见宋清风英气的脸上露出几分不高兴，便不想再闹他，毕竟他虽然穿着服务生的制服，但是看起来却更像位富贵少爷，让他唱歌来取悦比他年长的女人，或许他歌喉也不行，只会糟蹋了他的形象，破坏她心中的美好幻想，损人不利己的事何必为之。

“你是闷骚型的吧？一点都不好玩。”无论宋清风气质再怎么高贵优雅，他也只是个餐厅服务员，她们才是上帝，说话不必管他的感受，跟不用讨他欢心。

“算了，奏一首你拿手的吧。”

宋清风不说话，提起小提琴架在肩上，一手执弓与琴弦相碰，唇边不觉露出笑意——就是这个状态，这样才是他宋清风。

他演奏的是贝多芬的一首小提琴浪漫曲，忘记多日不见的解语，忘记乱其心者蕙兰，忘记他自私的计划，忘记这群对他而言有些恐怖的女人，全身心地投入贝多芬的音乐和演奏带来的愉快中。

有人却是真的喝得有点高了，伸手抚过宋清风的后腰，快速地滑到他屁股上拧了一下。琴声戛然而止——

捣蛋者咯咯地笑起来，方才还沉醉在宋清风英气和柔情相融造成的强烈美感的女人们也愣了一下，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后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宋清风脸上先是一阵红热，然后又结上一层冰霜，这下不是有意装酷，而是真正的冷峻。

作为一个男人，遭遇人生第一次的性骚扰，宋清风能做的唯有咬牙切齿。他还能怎么办，像个小女生一样骂她“流氓”？还是像个泼妇一样骂她“贱人不要脸”？宋清风紧紧地抓住琴弓，手指关节因过分用力而发出青白的颜色，有没有人能告诉他，一个大男人遇到性骚扰能做什么！那个女王般的女人止住笑，警惕地看着宋清风，居然软下声道：“小兄弟，我这个妹妹喝醉了，你别介意。”她从钱包里取出三四张百元大钞，放到离他最近的桌沿上，示意他收下。这个女子也算是能屈能伸，“屈”也能拿捏好尺度，既表达了歉意，又不失身份。宋清风修为尚浅，这会儿没心思向她学习，冷冷地说：“你放心，爷打人不打女人！”

话虽如此，可怎么听起来却是透着一股威胁恐吓的味道。

最后，宋清风没有拿她们居高临下的打赏。有店长在打圆场，宋清风转身离去，走进总经理办公室，跟陈洛峰打了声招呼，简单说明了情况。陈洛峰知道他这是要求结算工薪，这反而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以为这位贵公子不会在意这区区千把块，干脆不要了呢。宋清风来后，不光营业额上升，还刺激了店里一帮年轻员工的工作积极性。陈洛峰一时颇有伯乐相中千里马的得意，得意得甚至有些忘形，用一种长辈的慈祥语气笑道：“年轻人，不要一时冲动。做服务生的受点骚扰很正常，这次就算了，以后还是要好好干啊！”

一时冲动？宋清风仿佛听到了一个冷笑话般，继承了宋国生英气的眉眼稍稍眯着，露出些许轻蔑，嘴唇却勾起一丝微笑，似乎刚刚发现他人的可笑之处，神态傲慢、高贵，可本人并不自知。陈洛峰的笑容僵住了，没想到一个大学还未毕业的小子也会让他感到一阵压力。宋清风是十分敬重陈洛峰的，想要工作赚钱也是受了陈洛峰的影响，但令他失望的是原来他在陈洛峰的心中竟是如此幼稚的人。仅凭这份工薪待遇，毫无发展空间的编制外，无智力挑战的工作性质，再对比于他现在的生活水准，这间餐厅简直就是浪费他宋爷的时间。宋清风对自己的目的一直都清楚得很，他不想跟一时得意忘形的陈洛峰浪费唇舌，不过还有心为这位老板保留一点面子，便微笑道：

“陈老板，我不会在这里花太多时间，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你最初对我的顾虑不无道理，这点我很理解。这些天我并没有把你的餐厅当成游乐场，也学到了很多做人的道理，多谢陈老板的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