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过五日。
三笙如同往常一样，来到院中，坐在那石桌旁，半透的茶盏，一杯霜花茶，茶香扑鼻。
“嘿，三笙！”燕九五一下子从宫门那里崩了进来，双手背在身后，笑嘻嘻的凑近她。
“嘿嘿，三笙，我要喝霜花茶。”
三笙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递了杯茶给她。
燕九五看着三笙这个样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没了。
他说：“三笙，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三笙诧异的回过头看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为何这么说？”
燕九五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指着他的眼角。
“你看，你的眼角从来都不是弯的，进宫好几天，你偶尔有些情绪，不是生气，便是不爽，从来没笑过。”
三笙不说话，她记得自己已经很努力的让自己有情绪了，比如给他将白五送去时，亦比如，她跑过去问他问题时。
末了，三笙有些无辜：“我没有情绪吗？”
燕九五摇了摇头：“你没有，只有三郎在的时候，你的眼角才会弯。”
三笙怔住了，端着杯盏的手悬在了半中央。
就这样许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倒是霜花随风而落，三笙伸手，将它接入掌中。
她突然问：“今日，他可有来上早朝？”
燕九五一脸果不其然的表情，说道：“他当然有来，而且每日都回来，只不过今日，他来迟了。”
三笙微微偏头：“来迟了？”
“嗯嗯，来迟了，看他的脸色也有些不好。”
“生病了吗，你可有帮他看过？”
燕九五看着她眼中难有的着急和担心，不知为何，心情有些低落，说：“我又不是太医，怎么能帮他看，不过，我已经唤了太医随他回去了。”
三笙轻轻“嗯”了一声，喝了口茶，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眼里的急切已经没有了。
燕九五一下子嘟起了嘴：“三笙，想吃桂花糕了。”
三笙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她说自己想吃桂花糕，但还是说道：“那过会儿吩咐人，去御膳房做些新鲜的。”
燕九五摇头表示不要，说：“记得儿时，三郎家那个奶娘做的桂花糕甚是好吃，我待会儿还要去处理公务，就麻烦三笙。帮 我跑一趟了。”
说完，便照顾着魏德胜他们往金銮殿而去，三笙就那么坐在那里，看着一众人转过拐角，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心底的某个 地方一下子暖了一下。
她小声说了声“谢谢”，收整了一下，出了宫。
她知道，燕九五其实并不想吃桂花糕，只是想给她一个理由，不得不去面对她想面对的但是又害怕的。
她一笑，走在那人流匆匆的街道上，风一吹，轻纱微微荡起了涟漪，露出了些许轮廓。
“哎，你看，那女子的脸……”
“哎哟！吓我一跳！看着长得但是秀丽，没曾想……”
街边突然有两妇人议论起了她的脸，只是话还没说完，三笙便站在了她们面前。
她说：“我的脸怎么了？”
两妇人均是一吓，有些尴尬，相互拉扯着走了。
三笙深深吸了一口气，藏在袖子里的一双手紧紧握了起来，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她来到定边侯府。
三笙远远的便看着门口无一人看守，也没多想，便直接进去了。
刚踏进门槛，她愣在了原地，满眼都是燕三郎握着莫愁卿的手，教她剑式，教她该如何出剑。
她的心猛的揪了起来，疼到无法呼吸，腿一颤，往后退了一步，提到了门槛。
燕三郎与莫愁卿同时向她看来，气氛有些尴尬，莫愁卿借口换衣离开，一时之间，莫大的一点地方，只有他二人在。
燕三郎率先别开了视线，坐在了石桌旁，喝的，是三笙让他带回来的霜花茶。
“怎么突然来了？”燕三郎这么问。
三笙张了张口，许久，才勉强说出一句话来，却仍站在门口。
她说：“我，陛下想吃桂花糕，让我来取。”
燕三郎手顿了一下，随后冲着东边的屋子说：“愁卿，你去厨房，让张奶娘做一些新鲜的桂花糕。”
莫愁卿应了一声，不一会，便换了一身便装出来，对着三笙一笑，然后往厨房去了。
三笙的心再一次被揪紧，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角弯了。
“霜花茶，喝的习惯吗？”
燕三郎对她招了招手：“张奶娘年纪大了，可能慢了点，过来坐会吧，你带让我带回来的霜花茶还有。。”
三笙坐定，看着桌上茶杯里飘着的白霜花被水泡开，微微低下了头。
突然，燕三郎说：“那日进宫前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未回答。”
“答了。”
“我要肯定的，具体的，不要让我猜的答案。”
三笙顿了一下：“又有什么区别？”
燕三郎这才定睛看着她：“你是她，对吗？”
三笙有些动容：“我问你个问题，你，把屠歌当做什么？”
“一生知己，命护之人。”他毫不犹豫的答道。
三笙又问：“除此之外呢？只是知己吗？”
燕三郎突然说不出话了。
三笙的心凉了一截，再问：“燕三郎，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离开吗？”
“……会。”
三笙的心似乎已经凉透了，可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她的心底又有一片温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茶：“燕三郎，如果我说，我是屠歌，你会把我从宫里接回来吗？”
燕三郎张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他堵在了嗓子眼，想说，但又在纠结。
三笙看着，那仅存的一点点温暖，渐渐消失殆尽。
“呵，”她一笑，说道：“罢了，说这么多干什么，终究，还是问了个负心汉。我去厨房看看桂花糕好了没，侯爷，珍重。”
末了，凉风拂过，杯中茶水荡起了涟漪，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端着茶水，手一抖，杯盏落地。
三笙便是此时提着桂花糕出来，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离去。
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三笙哭了，泪水就跟不要钱似的顺着眼角滴落，浸湿了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