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渊十年,夏燕边境动乱,燕三郎奉旨平定,全军覆没,被逼至送魂崖。
……
北风呼啸而过,大雪满天飘摇。
一阵刀光,燕三郎力竭跌跪在地,剑上的鲜血顺着剑刃滑落,凝成冰晶重重的砸在了雪地上。
他皱了皱眉,咳出一口血来。
“呵,杀了我吧。”他一声轻笑,虚声道。
而他面前不远处,一彪熊大汉,踏着一地的尸体缓缓向他靠近,眼前一晃,一把大刀架在了燕三郎的脖颈旁。
大汉说:“世间奇闻啊!夏燕战神,竟然提出这种要求,难得,真是难得。”
燕三郎只是冷笑应着:“是吗?我给你这种权力,是你的荣幸。”
话音落尽,大刀入肩三分。
大汉一脸横肉,此番正沉着脸瞪着他,显然被方才那番话给激怒了,怒不可揭的又把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荣幸?我看你是嫌自己命太长,口出狂言!”
“不然呢?”燕三郎讥讽反问。额头上的冷汗就像不要钱似的从他额角淌下。饶是痛得钻心,也不哼出半句来。
大汉彻底没了彻底没了性子,手起刀落,眼看着便要砍下去了,却被一颗石子击中手腕,硬生生砍歪了。
燕三郎先是一惊,回头,对上了一双眸子,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是她。当年大雪封山,那个在墓山脚下将他救下,江湖敬称一声墓山老祖的女子。他突然有些愧疚,当初人家姑娘真心待他,他却将人家吃干抹尽后不告而别。
他有点哽咽,张了张口,欲脱口而出的许多话,最后说出来,也只是变成了一个名字罢了:“屠歌……”
屠歌却不理会,一手长剑直取了大汉的项上人头。区区几招基本招式,硬是被她耍出了百八十个花样来,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已无人生还。
燕三郎一笑:她还是同以前一样,甚是洒脱。
“夫君是笑么?怎的比哭还难看?”屠歌在他身边站定,蹲下,将他搂入怀中,脸上挂着笑意,语调里,多了几分无辜打趣的意味。
燕三郎摇了摇头,安心将头埋去了她的怀里,说:“七年了,为夫念你,思之如狂。”
屠歌脸上淡淡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燕三郎感觉她身子一震,费力抚上了她的手背,说:“阿屠,我错了。是我对不住你。”
笑意渐渐从她脸上抹去,屠歌松了手上的力道,想松开他,几经犹豫后,才复而将他重新圈紧。
“七年而已,如今夫君回来了,便是最好。”说完她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来,朱红色,夹杂着些许乳白,喂去了燕三郎口里,他很乖,将其吞去腹中,末了,还露出个惨白的笑脸来。
可不远处又传来了些许脚步声,由远及近,听着,怕是有许多人。
屠歌看了一眼路口,扶着他,将他藏在了灌木丛后,虽不是很隐蔽,但无人的视线能触及。
她一笑,拨了拨他凌乱的刘海,轻声道:“夫君等我,待我回来,我们便一起回家。”然后披了他的战袍,带上了斗笠,出去了。
“阿屠……”燕三郎想说什么,但屠歌已然提剑远去,他只能透过缝隙看着她的身影来回穿梭在刀光剑影之中,饶是武功高强,一人,也难敌千军万马。
不知过了多久,雪停了,山际露出了阳光。
燕三郎努力强撑着意识,让自己的目光注视着屠歌的身影,可头脑越发昏沉的厉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屠歌看了一眼,挥剑斩下最后一人的头颅,已经是筋疲力尽。
“燕三郎,还不束手就擒?”为首的将领这么问着。
屠歌不应,穿着粗气,一步一步往后退去,面前步步紧逼的,是重新围上来的士兵。
她已经尽力了。身上的伤口赫然醒目,因温度太低,有些已经结上了一层薄冰。
突然,脚后一悬,她慌而停住步伐,回头望去,身后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为首的将领一声讥笑:“燕三郎,你已无路可退,还不乖乖束手就擒,或许,本将军还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屠歌还是不应,目光再次触及燕三郎藏身的草丛时,心一横,纵身一跃。
……
染血的衣袍被风鼓起,斗笠从头上脱落,长发一散,由上及下看,犹如书中所记载的,幽冥地界里,盛开的彼岸冥花,美得不可方物。
……
三月后,乐平都,万酒楼。
天下人传,夏燕有墓山,坐北朝南。山中有兽,体若神牛,面凶而怖人,无人敢去,却有一人,名屠歌,训兽,居墓山屠洞,无人能敌,威望甚远,江湖人称,墓山老祖。
……
元安之抱着酒瓶靠在二楼窗台之上小憩,楼下街道喧杂,吵得他心中一烦。
“哎,你听说了吗?墓山老祖死了!”
“什么?墓山老祖死了?!”
对面茶楼阳台处,亦有两人交谈。
元安之隐隐约约听着这么两句,酒瞬间醒了大半,从窗台之上翻身而去,直接脚下一点,站去了对面茶楼里闲谈的两人面前。
那两人一个大胡子,一个文弱书生,均是一吓,好在元安之还是一脸温和好处的样子,缓了口气。文弱书生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少侠有何事啊?”
元安之一笑,径自坐下,落座之时,两锭银元放在了桌上。他说:“小生乃一江湖散士,冒昧打扰,还望两位不要见怪,只是方才在对面酒楼,听两位说,墓山老祖死了,心下好奇,便来问问,可否告知?”
大胡子爽朗一声笑:“原来少侠是为这事而来,好说好说,举手之劳罢了。”
书生附和着,将银元推了回去:“少侠有所不知,三月前,迷魂崖下有一农夫发现了一具尸体,说是老祖的,疯了一般四处宣扬。”
元安之皱眉:“那农夫是如何得知尸体身份的?”
大胡子答:“这谁人得知?反正此事一传,天下人说的沸沸扬扬,农夫又在一月前失了踪迹,这是就成了无头事,一传十,十传百,就人人皆知,墓山老祖死了。”
书生点了点头,张了张口,刚想再说什么,元安之便一声“谢谢”,留下银元运着轻功消失在万千楼房之间。
书生看了一眼大胡子,淡淡勾起了嘴角,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