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祈看向他，穆龙正笑眯眯的示意他坐。
“一堆死数据或文件，比不上一个你。”穆龙说，“更何况，市侩的说，你才是崔家的继承人，崔老爷子的遗嘱上，企业继承人一直都是你们母子，至于崔琛，也就是监护人以及不动产继承人罢了。”
“我们可以各取所需，谈一谈合作，怎么样？”
崔祈离开西餐厅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他没有答应合作，也没打算过要和别的企业蚕食自己的家族，他应该靠自己拿回那一切，哪怕时间久一点，也辛苦一些。
连崔家自己人都无法信任，一个贸贸然出现的人又怎么可能值得信任。
昏暗老街道的幽黄路灯只亮空中那一截，转过拐角快走到面摊时，崔祈才看到靠着墙等待的张添耀。
对方穿着看起来很柔软的一身家居服，发梢还湿着，像刚刚洗完澡。
“你怎么知道这里？”
“送洗衣液下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张添耀指了下不远处的面摊，“听说，有个难伺候的小少爷，因为我的洗衣液味道很不错，所以才租这里。”
崔祈否认：“随口一问，曹老板好意无法拒绝而已。”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张添耀走近，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氛味道就无孔不入的侵蚀着崔祈，隐约的还有湿润潮气从他身上覆盖到崔祈身上。
离得太近了。
“……在这等谁？”崔祈的视线正好落在张添耀锁骨，他身上宽大的家居服松松散散，流畅的肌肉线条和蕴含力量的体育生躯体，也在浅色布料下若隐若现。
是副很棒的身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崔祈就知道，但托这套衣服的福，现在认知更加的清晰。
“你说呢？”张添耀伸手勾住崔祈右手，似乎想拉开他的袖子看看，犹豫后又放弃了，“疼不疼？”
昏黄路灯的光洒在这个角落，什么也照不亮，却给少年人镀上柔光，一切都显得温暖安全。
崔祈没动，视线从那小麦色指节移到少年浅琥珀色的眼瞳。
“穆茄告诉你的？”
“不然呢，少爷又不把我当自己人。”
“当我的‘自己人’，会更疼。”
“我没觉得疼，我只是问你——”张添耀仍然握着崔祈的手，看起来情淡的眼眸一眨不眨的回视着他，“你疼不疼？”
崔祈也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直到眼睛微酸泛起淡淡湿润，才缓慢移开视线。
“……张添耀，你不怕吗？”
张添耀矮身注视着崔祈：“少爷，你要先回答我，疼不疼？”
“我也没觉得疼。”
张添耀看着他轻轻的点头：“我也没觉得怕。”
老街道像已步入迟暮，连焦躁的风都会在经过这里时变得和缓一些。
这时崔祈看到旁边面摊摇晃的老灯泡，也看到零星路人，是久违的静谧安宁。
“号码。”他将手机递给张添耀，“能联系上你的。”
张添耀笑起来：“早就该互换号码，偏偏少爷不爱理人。”
“面具人的事……”
“明天到学校就知道了。”张添耀显得有些疏懒，“我也不爱戴面具。”
“和周炎硬碰硬没有任何好处。”
张添耀点了下头，笑着弹了弹崔祈衣摆的血迹：“要我帮你洗吗，少爷？”
“……你是有什么癖好吗，还是在问我讨工资？”
“那你是不喜欢我叫你‘少爷’？”
崔祈没承认也没否认，学着张添耀的动作弹他衣摆：“洗澡的时候手别沾着水。”
“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我帮你洗。”
“嗯？”
“洗澡。”张添耀拽他，“走吧少爷，我新上岗，新奇着呢。”
“……不会有工资发。”
张添耀笑：“那我服务差点。”
小一居室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床和一桌椅，看起来就崭新昂贵，和这间破败的屋子格格不入。
“坐。”
张添耀环顾一圈：“坐哪？床？”
“不行。”
“猜得到。”张添耀觉得好笑，“那我坐了椅子你坐哪？”
“我还不坐。”崔祈从床下抽箱子出来拿衣服。
“我帮你。”张添耀看了眼卫生间的小门，“出来穿？”
崔祈嗯了声。
“内裤和毛巾在窗户？”
崔祈停顿几秒，又嗯了声。
“其实你住的这里，小时候我住的。”张添耀指了下没人碰的旧衣柜，“上面的奥特曼，我贴的。”
柜门已经吱呀吱呀响的柜子，只要是看得见的面都贴满了幼稚的动画贴纸，崔祈看了眼说：“曹老板说没人住过，骗房客免租金吗？”
“……少爷真会做生意，不给我发工资就算了，还要累我扣工资。”
“是你自己嘴不严。”
“行，看出少爷经商的天赋了。”
张添耀放下衣服，扯着崔祈的衣襟将他拉近，然后拨开了他艰难解扣子的左手：“几天换一次药？”
“三天。”
“幸亏现在是秋冬，要是夏天，你得难受死。”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
张添耀就笑：“我不一样。”
“你的伤口不会痒还是不会发炎？”
“是我没你娇贵。”张添耀脱了他的衬衫，视线落在那缠满绷带的手臂上，“你身上都没有过这样的伤。”
“那又怎样？”崔祈单手解开裤扣，脱了外裤走向卫生间：“动作快点，我困了。”
热气腾腾的狭小卫生间里，挤下两个人就显得没有活动空间了，张添耀正举着花洒笑：“哎，幸好我左右手都行，不然我十分钟前上岗，现在就得下岗。”
崔祈看了眼他的手：“注意点，别洒到水。”
“知道，少爷。”
温度在缓慢攀升，崔祈面对着张添耀，就着他手下的花洒冲湿身体，有水从他身上溅到他身上打湿那家居服。
渐渐的没人再闲谈，氧气的稀薄让两个人都有点面热头晕。
金尊玉贵的小少爷浑身都是细腻白皙的，站在这破败小空间里，也依然是不同的打眼精致，张添耀望着那晃来晃去的碧绿美人条，觉得有什么也在跟着它晃，晃得人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