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上崔祈总算知道穆茄为什么要个人陪着点张添耀了。
“耀哥，敬你一杯，干了干了！”
崔祈都来不及拦，张添耀仰头就喝完了。
虽然是啤酒，但也架不住这样喝。
“说好的烤肉还不错，我倒一块没尝到，尽看你们喝酒了。”
“想吃烤肉？”张添耀有点上脸，揉了揉脸颊红晕就夹肉开始烤，“我技术真的不错。”
有点怀疑他有没有看清自己拿的是什么调料，崔祈头疼的低声问：“你醉没醉？”
张添耀后仰了一点，眼神避开他：“才喝几杯啊，怎么可能醉了。”
没醉才怪，眼神都游移了。
酒过三巡有人挑起话题问崔祈：“学霸和我们耀哥怎么认识的，八竿子打不着的样子，怎么成好朋友了。”
没等崔祈说话，张添耀就耸肩道：“共同的敌人啰。”
众人心领神会：“大一入学的时候耀哥就跟那谁打过架，但当时又是什么原因？”
“私怨。”
还有人想继续问，陈旱没好气道：“一群大男人，一个个的比村头大爷大妈还八卦！喝喝喝，聊什么天！”
大一的时候？崔祈其实也有点好奇，他看了眼张添耀夹进他碗里的烤肉，但张添耀看似大大咧咧，其实比谁都嘴严，不想说的怎么撬都撬不出来。
倒是这个陈旱，竟然不是单纯的酒肉朋友，他好像还知道不少张添耀的事。
“陈旱啊，体考的时候我们分在一块，后来入学最先跟他玩的。”张添耀洗了把脸，靠着洗手间的全身镜声音飘忽，“不算坏人，就是会明哲保身而已。”
“那你和周炎到底有什么矛盾？”
“这么好奇？你问第二次了。”
崔祈抽了纸巾擦手：“你不想说就算了，下次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也没什么大事……”张添耀沉默片刻，在洗手间昏暗的灯光下，他整个人也显得沉暗不阳光，“我奶奶以前在校门口摆摊，就是那种小推车的热食，煮点馄饨啊，水饺啊之类的。”
“有一次呢，不知道怎么和周炎冲撞了，那一整盘的手工水饺——”张添耀比划了一下，“吃过薄皮的肠粉吗，这种肠粉有很大一个抽屉一样的盘子，就差不多那么大——连水饺和面粉，都故意泼我奶奶身上了。”
“不仅如此，他还砸了整个小推车，我奶奶说要报警，要他把地上浪费的馄饨、水饺啊都赔偿了，他就带着好几个人架着我奶奶要她把地上的都吃了。”
张添耀轻描淡写的陈述着：“我知道的时候，陆畅正送我奶奶回家，但是报警不予受理，我问为什么，他说周炎先报了警说我奶奶无证摆摊，食品不安全，吃了拉肚子，砸车是因为我奶奶拒不认账，车里发现了死老鼠之类的。”
“至于其他的羞辱，陆畅说我如果追究，周炎就会追究我奶奶摆摊吃坏学生这事，连车里有死老鼠的视频他们手上都拍有。”
张添耀闭上眼：“我从那一刻就知道，有些人，就得以牙还牙。”
苦难之下每个人是不同形状的，反抗方式不同，承受的痛苦也不相同。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不要命去对抗。
他不该以自己的境遇去评判张添耀，还训斥他的做法。
“对不起。”
张添耀微顿，睁开眼看崔祈：“什么？”
“说你莽撞和激进的事。”崔祈道，“如果有谁这么对我的家人，我也会和你一样。”
“……你也没说错，以暴制暴什么也改变不了，周炎还是那个样子，被施暴的人还是存在。”
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添耀已经走近崔祈：“崔祈，我不知道你和周炎的矛盾或崔家的矛盾是什么，但只要你一日不放弃，我就一日守着你。”
昏暗灯光下，咫尺可闻的呼吸声和心跳交缠在一起，张添耀一反往日的轻佻调笑姿态，神情认真肃穆，透过这张吊儿郎当的表皮，崔祈忽然触摸到他内里的冷寂和沉痛。
张添耀没有走出来过，和周炎的仇怨一直困着他，哪怕纠纷已经终结，他也并没有被放过。
明明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却留在原地，无法往前走。
因为公理被掩埋，未曾见光，而愤怒和不忿始终盘旋着。
崔祈没再问更多，他看着张添耀的眼睛轻轻点头：“明白了，今后，我们一道吧。”
我们一道吧。
孤独太久的人忽然听见什么复苏的声音，门口传来微醺人们的喧闹脚步，张添耀拽过崔祈，和他穿过人流径直走出餐馆，风里有微润的水汽和渐渐大起来的雨滴，聚餐的桌前有人含糊喊：“和学霸去哪啊耀哥！”
但张添耀未曾回头，他牵着崔祈，在风雨里和行走间平复着加速的心跳声。
一定是喝醉了，刚刚那一瞬间，他竟然有和崔祈接吻的冲动。
再一次的，有这样不合时宜的冲动。
夜深人静的一楼，崔祈打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上次的股东会情况怎么样？”
“目前明确站在崔琛那边的人其实不多。”对方道，“还有一件事，已经有员工发现了食品不合格，却代包装出厂二次售卖的问题。”
“崔琛压下来了？”
“是，给了一笔钱。”对方说，“一旦起了头，后面一定还会有别人发现。”
如此暴利，只要算清这笔账，一笔钱就不够塞满知情人的胃。
“小七，能够站在我们这边的人不会多，断尾求生的做法也并不是谁都接受。”
“我知道。”崔祈说，“但我必须争取同盟，让违法的食品产业和暗处的交易停摆——我要崔家无愧于心、干干净净的活。”
“周炎”这样的存在必须拔掉，崔家也决不能是踩着他人骸骨、血肉敛财的企业。
电话那头的人又道：“崔总要是还在，就不用你胆战心惊来做这些了。”
崔祈转开话题：“周炎安排进公司了吗？”
“这倒有点奇怪，崔琛没有安排周炎进公司，倒是缦缦和崔琛大吵一架，被迫开始看企业的产业合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