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祈推着张添耀避开那玻璃碎片，轻轻的靠上高窗那面墙，两个人沉在黑暗里，近得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经久不绝的喧闹中，崔祈握住张添耀手臂对他摇头，选择沉默的与一墙之隔的世界对峙。
“他一直这么嚣张吗？”张添耀低下头在崔祈耳边问。
崔祈避了避，同样低声回答：“不确定，他三个月前才敢针对我。”
“和师长这样针锋相对，光靠他一个学生，做不到吧？”
“何止。”崔祈看向张添耀，有意说给他听，“我的上一任辅导员，是清大毕业的博士后，教育引进来的这，但因为管我的事，被遣送出省——”
“少吓唬我，少爷。”张添耀凑过去盯着崔祈的眼睛，琥珀色瞳孔剔透而淡漠，“这点程度还不够赶我走。”
对方身上洗衣液的味道很淡了，有另一种说不上来的气息萦绕在身侧，崔祈感受得到对方手指隔着衣服碰触自己肌肤的触感，这暗处滋生着些什么，他并不愿破坏，干脆纵容着缓慢发芽的渺小情愫。
不知道熬了多久，崔祈靠着另一个人小憩醒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
“醒了？”张添耀碰了下崔祈眼角，“你做了噩梦。”
“不记得了。”崔祈避开他的手，“人还在外面？”
张添耀摩擦着手指间的湿润：“安静很久了，应该走了。”
“再过几天是篮球赛，他还是首发队长，能安分一段时间。”崔祈给保镖回了信息，正好看见张添耀若有所思的表情，“跟你们学院打？”
“怎么可能，你们工商学院每次都进不了半决赛。”
“……是没你四肢发达。”
张添耀当夸奖收下了。
“不过，如果决赛的话就是他跟我打。”
“你不是说工商学院连半决赛都进不了？”
“既然周炎同学神通广大，那他想进当然还是能进的。”
崔祈皱眉：“我说了，避开他点。”
“你什么时候跟我说了？”张添耀故意笑着说，“又是担心我宁静的生活——”
“收声。”崔祈站了起来，冷淡的俯视他，“我再说一遍，别多管闲事，这不是你能解决的难题。”
“你应该知道靠你一个人也根本无法解决这难题吧？”张添耀仰视他，却神奇的显得沉稳可靠，“你谁都不敢信任，也谁都不敢连累，这样僵持下去，也就只是原地踏步，什么也改变不了。”
崔祈沉默片刻，自顾自往外走去。
“你说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那为什么不能把我拽到你的世界去？”
为什么不能？崔祈转身看向他：“我当然能，张添耀，如果你都不怕死，我有什么好为你怕的——但你只是无知所以无畏——你会怕的，不久后就会。”
“如果我不会呢？”
“那欢迎你，即将过踩钢索的日子。”
张添耀追上他：“你呢，为什么不怕？”
“因为我生来就在过这样的日子，你见过鱼怕水吗？”
“那你为什么一点也不会打架？”
崔祈停住脚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以前，我不是没有家的人。”
“也对。”张添耀看他，“难怪我从小就会打架。”
“……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添耀笑着拨乱崔祈的头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两个人在安静的体育馆里沉默对视，又不约而同的微微笑着，互相移开视线。
周末过后去上课，果然没有周炎，只有奉命找麻烦的小啰啰们。
“我说崔同学，你这样我们也很难办。”其中叫陈旱的说，“要不你就干脆别来上课得了，我们这一蹲一个准，不让你挂点彩都交不了差。”
“吵死了。”后座有笔袋砸过来，正中陈旱后脑，落在崔祈脚边。
和女同学坐在一起的张添耀懒洋洋撑着下巴：“上课了，别影响我朋友听课。”
“耀哥……”陈旱挠头，要去捡那笔袋，“你女朋友工商学院的啊？”
“你不用捡。”张添耀用下巴点了点崔祈，“同学，麻烦你捡一下。”
他旁边的女同学撞他，他没理，只含笑看着崔祈：“离你比较近。”
崔祈看脚边的笔袋，浅蓝色的小熊图案，应该是女同学的。
他捡起来扔回张添耀桌前，正好老师走进来上课。
陈旱两三人也跟张添耀坐一块，几个人嘻嘻哈哈胡乱聊着什么，那女同学干脆坐到崔祈旁边，不悦的解释：“那群人太吵了，还不如结伴去外面网吧大聊特聊。”
崔祈握着笔也点了点头。
女同学看着他：“上次，有跑掉吗？”
这时崔祈才认真打量女生，她今天没戴眼镜，化了淡妆，跟在图书馆时形象差别很大。
但那双温柔的小鹿眼还是辨识度很高。
崔祈停顿了一下，对她轻轻点头。
“那就好。”女同学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推到崔祈面前。
穆茄。
“上次谢谢你。”
穆茄笑着摇头：“小事。”
第二天的课穆茄也坐在崔祈旁边，陈旱来的时候哎了声：“不是，嫂子，你跟他坐一块干什么，等会儿耀哥不得生气？”
“这位置好，正中。”
陈旱还想说什么，后来的张添耀已经搂住他肩膀，带着他往后排走：“得，我们不听课的还是聊我们的。”
“我也不知道张添耀最近怎么回事，以前他可烦我那些书了。”穆茄翻开书，“现在竟然陪我来上课。”
崔祈微顿：“你们……”
“男女朋友？”穆茄笑了下，“张添耀他啊，不爱和朋友交往。”
女孩轻叹：“早知道就不跟他做朋友了。”
下课时，崔祈和穆茄一前一后，张添耀也正好走到穆茄身旁，后门处陈旱扬声问：“耀哥，去打篮球不？炎哥校外包了场，地方可爽了！”
“和周炎？”穆茄立刻皱眉。
张添耀嗯了声，看着一节台阶下回头的崔祈，然后微微侧头问陈旱：“新开的篮球馆，包了整场？”
“整场！就我们，打通宵都行！”陈旱看手机，“快啊，炎哥等着呢，去不去？”
张添耀的眼神落在崔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