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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明月在 正文 第9章 指路

“听闻姑娘近日拜访了不少名门,其中不乏耕读世家,想必一定是收获颇丰吧?”王夫人迂回试探,遭王恒之瞪了一眼。

“没什么收获,说到底,大骊乃至前朝,终究还是根基太浅!”白月明面上一派风轻云淡,嘴里却大逆不道。

王恒之拭了下额头冷汗。

确实,天下文脉源自大夏,可那是八百年前的事儿啦,自从夏朝皇室花样作死玩脱了龙椅后,原本统一的政权便一分为三。原夏朝退居东南,以齐岭和沧江为界建立了后夏;本来饱受奴役的游牧族则趁机踏着铁骑占领了北方平原,以部落主为王,建金胡;而地理位置优越的中原地区则是被原夏朝外戚李氏家族掌握,李氏初登大宝时也算得上是励精图治,不仅开明大度的保留原夏朝文字、度量,甚至还接纳了许多原夏的饱学文士进入皇家书院点苍阁传业授道,只可惜李氏后世子孙越发不争气,最终被罗谦推翻,创立了大骊朝。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不兴随便说啊!如今大骊蒸蒸日上、国泰民安,弘文帝正兴致勃勃的将自己往千古名帝那边靠呢,若是听到这话,非得再把她关个十年八年。

“对了,倒也不是一无所获!”白月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瞳中闪过一道亮光,“我听说庆王府收藏了初版的《太史公注》,便想借来一阅,谁知庆王爷着实大方的很,连带着送来一箱子书,里头有卷道藏辑要,乍看起来稀疏平常,我便很是好奇,于是细细翻了一遍,这才发现经书虽平平无奇,可抄书之人大有来头,竟是百年前被称为字鬼仙人的茅老道!”

“字鬼仙人手书?”王恒之。

“庆王爷送你书?”王夫人。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问道,关注点却不在一条线上。

王恒之瞪了夫人一眼,示意她打开格局,王夫人回了一个白眼,表示老娘要听八卦。

“庆王爷府中藏有珍卷也不稀奇,毕竟他的生母皊妃娘娘可是陈郡谢氏的长房独女,家学渊远!”王夫人抢先道。

王恒之正想接话,一直在旁品味失恋痛苦的吴子敬横插了一嘴:“曾有谣传,白姑娘的恩师穆先生也是谢氏族人,只不过因是旁枝,在族里不受重视,便更名改姓投身了点苍阁!现在看来传言多半是真的,庆王爷赠书给姑娘,怕是也因着这层人情吧?”

白月明的思绪骤然被拉回那个火光冲天、浓烟弥漫的夜晚,老头儿悲怅道“我早知会有今日之祸,便脱离家族、离群索居……”她不由自主的紧闭双眼,努力回想着他身边的一切,当日太过慌乱仓促,总觉得忽略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见他突兀提起穆先生,引得白月明失神,王恒之板起脸斥道:“都是以讹传讹之事,也值得你卖弄!对了,这晴天白日的,你又不轮休沐,回府作甚?”

王夫人显然也有此疑问,立马扭头直瞪幼弟。

“哦,差点儿忘了!”吴子敬一拍额头,“我是想回来取些应用之品的,陛下要为庆王纳钱太傅的长孙女为继妃,昨日圣旨已下,说是钦天监卜了最合配的吉日便是冬至那天,我们仪制司要张罗的事情太多,我又是初次接手皇子大婚的布置,所以这两月便索性不回府里了。”

王恒之点了点头,总算不是纯粹凑热闹来的,便对着夫人道:“那你去帮希文收拾一下吧,我领小师妹去书房。”

王夫人巴不得赶紧离开,吴子敬倒是还依依不舍,可是自家长姐已然丢人丢到麻木,完全放弃人设了,二话没说便扯着他耳朵径直退下。

白月明虽与王恒之相识甚早,但她本是不喜攀扯的性子,向来是有事说事、无事告辞,今日因着王夫人与吴子敬平白多了忒多废话,心里早已有些烦躁。

见王恒之又是一副情深似海、愧疚如山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实在懒得敷衍了,便直言:“劳烦王大人将昔日从旅夏商队手中重金求得的《语论》取来与我一阅便可,不用再去书房了,我看完就走!”

王恒之知她直来直往的脾气,也便依她所言,亲自将书卷去了过来。

白月明小心翼翼的接过,先从摩梭的一下卷封,又将书卷打开贴近鼻子嗅了嗅,放才静气凝神的开始阅读。

她天生慧眼如炬,读书向来阅之能颂,王恒之见她稍稍俯首,神色自若,青葱一般的手指飞快翻动着书页,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已看完,接着闭目沉思。

王恒之心里赞叹不已又忍不住自卑,似这种异能,天下哪个读书人不想拥有?

不过三五息后,白月明睁开眼睛,有些遗憾的说:“此卷确是夏朝流出的,比昔日藏书楼内的手抄卷多了句王老夫子的注语‘罗列详实,不自谦’,想来咱们的藏本是为了回避当朝太祖名讳,所以誊抄时故意漏掉的!可是这本却也不是原版,墨渍里混有鱼鳔胶,这是夏朝后期民间书局为了保持字迹清晰才想到的法子,当初老夫子著《语论》时,夏朝尚且无力铸造可以出海的大船,深海鱼鳔举世罕见,身处内陆的落魄文人哪里能用得起……”

王恒之面色一变:“是仿本?”但又对白月明的鉴别能力不敢置喙,只搓着胡须心痛道,“我可是花了三年时间,耗费不下百金,唉!”

白月明将书放下,起身打算离开,又觉得于情于理似乎得安慰一下这位还算热心的状元师兄,便又回头对他硬生生的笑了一个。

王恒之只觉得小师妹属实又善良又体贴,突然灵光乍现,问道:“你拜访了长平侯府没有?”

白月明如实回答:“下拜帖了,但是没有登门。我想寻书,又怕藏书之人对我这身份有负担,便索性给全城的高门大户都发了拜帖,把水搅浑,他们只会当我肆意张狂,乐得瞧个热闹,便容易行事了!”

她答的坦荡荡,王恒之却心疼的直抽抽,只觉得小师妹真真是受足了委屈,竟要算计到这种程度。

“我现在便手书个拜帖与你,你再去趟长平侯府!”王恒之满脸得色,像是刚写完大字亟待被师长表扬的孩童,“近日里后夏派了使者前来面圣,有意求娶我朝贵女,圣上膝下的公主皆以婚配,便将长平侯府的柔贞县主许了出去,后夏一心结亲诚意十足,刚得了旨意便去给长平侯府送去了厚厚的见面礼,据说其中便有后夏皇室珍藏数代的典籍,毕竟他们现在国库空虚,能拿出手的东西也尽是些往日余晖了。”

“此话当真?”白月明面上的无精打采一扫而光,终于露出踏入王家后第一个会心的笑容。

当真值得了,王恒之心下宽慰,将自己好好表扬了一番。

长平侯府在大骊朝是独树一帜的存在,祖上曾十分辉煌,第一代老侯爷及侯夫人都是罗氏家仆出身,一路伴随太祖爷打下江山,大骊建国论功行赏时,原本是要封为异姓王的,圣旨还没下,告状的苦主却乌央央扑了上来。罗谦这才发现,自己麾下这对屡建奇功的伉俪竟是对雁过拔毛的贼公婆,简直是掉进钱眼里了,若是平常的捞油水还则罢了,可他们两口子居然敢明码标价让被定了罪的前朝犯官自赎!这可是触了大忌,不仅即将到手的王爵降格成了侯位,而且只食封户不授实职,两口子在同样有从龙之功的伙伴们面前真的是里子面子都丢尽了,可心里也明白这已是太祖爷念了旧情从宽处理的结果了。从此以后,长平侯府代代夹着尾巴做人,直到殚精竭虑养出了个玉树临风、满腹经纶的小世子,本想去弘文帝面前显摆显摆讨个官衔,却不料被皇帝一眼相中,赐给长公主当二婚驸马了。真是哑巴吃黄连,赔了儿子又折兵!

直到几天前,长平侯府中最苦恼的大事还是长公主久婚不育,家中香火无以为继,侯夫人每日里长吁短叹,逢人就倒苦水,直言长平侯府已坠入谷底。不料前日陛下突然下了圣旨,将侯府掌上明珠柔贞县主许给了后夏和亲,侯夫人这才惊觉先前还是自己眼界太浅了,顿时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倒在宣旨太监脚下。

自从弘文帝赏赐了公主府,怡安长公主除了年节祭拜时不得不在侯府露个脸外,寻常日子再没登门过。前日是想来的,可是皇后娘娘特派了亲信传口谕,和亲乃两国邦交的大事,不许她到婆家落井下石、看小姑子笑话,于是只能按捺住了心中雀跃。可如今听闻白月明竟堂而皇之的登府拜访,肖驸马还主动出面接待,那可是决计忍不了了!

怡安长公主头戴金冠身着制服,领着一群嬷嬷侍女浩浩荡荡的将侯府里正厅、花厅、偏厅转悠了个遍,却仍未寻到那对奸夫***,不禁心下生疑,对着肖驸马的贴身小厮高声责问道:“他们如此诡谲行事,欲意何为?你再不说实话,我现在便命人割了你舌头,从今往后就别再说话了!”

小厮吓得面如土色,跪地求饶,却仍是死活不肯交待肖驸马行踪。

秦嬷嬷环视四周,眼光一闪,对着怡安长公主耳语道:“殿下,老奴瞅着今日的侯府,的确古怪的很呐!”

怡安正怒火中烧,没心思跟她掰扯,只转头喝道:“有话便说,搁在这儿装腔作势的演给谁看呢?!”

秦嬷嬷深知她脾气,毫不慌乱,只缓缓反问:“咱们闹出这么大动静,就算侯爷没在府中,可为何夫人与县主也不见出来?”

怡安闻之一怔,是啊,婆母尖酸、姑子娇蛮,若是平常时日,肯定早迎出来唇枪舌战了,为何现下竟闭门不出,宁可当缩头王八?

思及此,怡安冷笑一声,道:“言之有理,咱们竟忘了去跟婆母请安,真是失礼了!”说罢余光瞄了小厮一眼,他仍恭顺跪地,纹丝不动。

怡安牙一咬,接着说:“对了,柔贞即将远嫁,说起来我这个做嫂嫂的也合该过去找她说几句体己话……”此话未落,小厮惊恐抬头,怡安重重哼了一声,“走,去紫淑院!”

一帮人杀气腾腾的朝着柔贞县主居住的小院走去,小厮连滚带爬的跟在后头想要阻拦,却被秦嬷嬷支人架到了一旁,并封住嘴巴。

此刻的白月明被肖家四人团团围住,面上却不见一丝慌乱,慢条斯理道:“这事儿啊,也就是听起来吓人,你们不妨考虑一二!不过还是得尽量快些,我不急,但陛下好似已经在张罗送亲使团了呢……”

柔贞县主第一个变了脸色,对着侯夫人急声道:“母亲,她这法子也未必不可行啊,您当真试也不试就要将女儿丢弃了吗?”

侯夫人迟疑着想开口,却被侯爷打断:“白姑娘提议属实匪夷所思,我肖氏满门皆对陛下忠心赤胆,我儿更是当朝长公主驸马,岂能阳奉阴违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老夫不知姑娘究竟有何图谋,也没兴趣知道,请姑娘自重,速速离开我长平侯府!”

相比于侯爷声嘶力竭的下逐客令,肖驸马倒是和气许多,稍稍拱手道:“虽早闻姑娘大名,但我家与您乃至您师门,均素无交情,想来这等大事,姑娘也不会只因一时戏谑便随口提出,敢问姑娘究竟所图为何?”

白月明竭尽全力让自己显得更为可信,清了清嗓子,诚恳说道:“我属实想替县主嫁去后夏,当真没有旁的坏心!你们不想去,而我很想去,先让县主出府躲避个一年半载,由我跟着使团嫁去后夏,多好啊!咱们不是各得其利吗?”

侯夫人好容易插进了话:“非是我们不信,只是无缘无故的,你为何要这般帮我们?”

白月明耐心道:“因为我想去啊,很想很想!”

柔贞县主:“你为何想去?”

白月明反问:“你为何不想?”

柔贞自觉不想去的理由能数出八百条,可面对她猛一质问,却嘟囔着不晓得该先说哪条。

白月明很自然的接过话头:“县主父母双全、身份尊贵,自幼生活在京都,所思所想所挂念之人事物皆在这里,便抛开和亲不谈,您也是不舍远嫁的,这是人之常情!可我正与您相反啊,我孑然一身,在大骊朝还背有罪名,若是能趁此机会逃脱,岂不是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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