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些年,不停地梦见家主,那坟墓之中爬出的一个个鲜血淋淋的尸体,扭曲着五官。我拉着潜儿的手,站在他们旁边。那场景,让我不寒而栗。”李伯道。说话间,他手心已然不自觉地出了汗,整个人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到底是何人所为?平治城内,三大镖局皆被灭门,方兄的名号在当时也算是响彻武林,算得上是一个人物,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就遭逢如此大的变故。”宋明义惋惜道。
“这我也不曾得知,幸好潜儿尚在人世,现在又习得一身本领,但如果让她自己去面对这么大的痛苦,我也实在放心不下让。”李伯道。
“世间种种,皆有定数,可能这就是天意吧,我看她天资极高,又古灵精怪,再让她习上两年也无妨,到时候只怕是比现在还要进步几倍。”宋明义道,那昏暗的眼珠子突然又亮了一下。
李伯点了点头,佝偻这个腰向后走去。
他已经是半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他断不会将这个秘密带入黄土之中,他迟早还会告诉方潜,只不过,他还没有说服自己罢了。
清风无痕,流水带着泥土又去了新的地方,风雨之后总会看到那照得猛烈的骄阳!
“哎,你还要打啊。“宋静恩看着气喘吁吁的方潜说道,她那束在腰间的布袋现在已经松松垮垮,胸前的两颗扣子也松了下来,仿佛随时都会掉。
“不打了,不打了。”方潜拄着自己的腰,一只手悬在半空打来打去,喘着大气说道。
“你好棒啊,方潜,这些人你全都打败了,枪、锤、刀、棍都败在了你的凝月剑下。”宋静恩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
“那是,不过我还是不能放松警惕,他们输给我还是带着一种嫉妒心理,说起来,我这也算是胜之不武。”方潜道。
“没事,明天你碰上的对手一定也都没那么厉害,看你这提前出观是有着落了。”宋静恩道。
“那是!我方潜要做的事,谁能阻挡?你还是赶快去收拾你的行装,到时候别拖我的后退就好。”方潜微微有点小得意。
“好,我这就去求爹爹。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宋静恩道。
方潜一把抹去额头的汗,拍在了身旁的大石头上,嘴中还不忘说道:“石兄,我这也算是最后一次拍你了,我几日后出观,你也不要太想我。”
宋静恩闻言,无奈扶额,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方潜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内,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又去了那河边准备把这脏衣服洗洗。
“方潜?”朦胧之中,方潜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方潜回过了头,发现小溪的边上,竟然站着一个人,方才经过,没有丝毫的察觉,这让方潜也略微吃惊。
“闫峰,你在这里干什么?”方潜走进后才发现,原来是闫峰站在这里。
“没什么,夜里太热,翻来覆去的,没有什么睡意,便走了出来,你也睡不着?”闫峰道。
“这倒没有,借你一身衣服穿,没有好好保管,反倒是惹了一身的臭汗,所以拿来给你捣一下。”方潜说道,就把那衣服浸入了水中,揉搓了两下。
“不用不用,我的衣服怎好意思让你洗,还是让我来吧。”闫峰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马上伸手去了水中,夺那衣服。
“那你这意思是我方潜占你的便宜了?”方潜调笑道。
“不是不是,我,我没有……”一句玩笑话,竟让闫峰有些结巴。
“看你平常与其他师兄交谈也没什么,一到我这里就磕磕绊绊起来,难道是我凶神恶煞,活脱脱一个母夜叉不成?”方潜从水中捞起一块大石头,向衣服上砸去,瞬间衣服上的水分都被砸了出来,就像是石穿入水,溅起的浪花一般。
“当然不是,你,你很漂亮。”闫峰盯着方潜,头又突然埋了下去。
“扑哧!”方潜笑了出来,说道,“你这是在夸我,真是活脱一个呆瓜,把静静交给你们这样的人还真是不放心,一群榆木脑袋,静静岂不是得闷死?”
闫峰默不作声,他现在一定是觉得尴尬死了,说话再在方潜的面前丢了人,所以沉默了下来。
“哎,我问你,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方潜道。
“什么都没有,我父母双亡,亲戚也不待见我,天下之大,除此之外,并没有能容身之处。”闫峰略显悲伤地说道。
“你这不还有我们呢,这次比试之后,胜出的话,我就会回家中押镖了,看你为人忠厚老实,身上也有两把刷子,有没有兴趣当一个镖师?”方潜道。
“可我对这个什么都不懂啊。”闫峰道。
方潜拿起了衣服,用力地拧着,水“哗哗”地向下滴去,简直快变成了一个麻绳:“别人有脑子,你也有,不会就不可以学吗?我只是问问你,不愿意算了。给你。”说完,她将衣服丢给了闫峰。
“我,我可以胜任。”闫峰握着衣服,坚定地说道。
方潜眼中忽然一亮,慢慢地凑近了闫峰,道:“你确定?”
方潜身上的幽香散入了闫峰的鼻中,寂静的溪旁只听到一阵“咚咚咚”的响声,闫峰更是捏着自己的衣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半晌,他才从牙缝之中挤出了几个字,道:“我——可——以。”
“那你得先过了比试这一关,如果我胜出了你却留在了观中,到时候可就怨不得别人了。”方潜眨着个眼说道。
然后她就走了回去,只剩下闫峰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微风撩起他的衣袖,只剩他自己陷入无尽的惆怅之中。
“什么?你也要出观,我的小姑奶奶啊,你就别给我这里添乱了!那外边不比家中,你以为你能招架的住吗?”宋明义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皱着眉头说道。
“女儿整日在这观中,都已经整整十六年了,你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岂不是要我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宋静恩很是委屈。
“你什么都不用说,之前让你去习剑门就已经够照顾你了,如今你还要出观,当真是把你惯坏了。”宋明义道。
“娘啊。”宋静恩突然就趴到了桌子之上,眼泪“啪啪”地落了下来,甩着哭腔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