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个没良心的,老子照顾你这么长时间,吃饭都不等我!”郭品声若咆哮。
郭品不过进去收拾了一下内室,出来时,桌子上的菜肴已然被吃掉一半。
浮安眼皮都不抬,他筷箸不停,继续扫荡剩下的饭菜。他方才仅尝了一口方家大厨的手艺,便觉得精神振奋,体内温固,宿醉情况大为消解,自然大快朵颐。
郭品一声大喝之后,看到浮安仍旧无动于衷,而桌面上的情形已然岌岌可危,他果断坐下,加入清扫战场的序列中来。
一瞬间桌上再无人言语,只有筷子和杯盘碰撞时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
“呼……”
当桌上最后一份粉包肉被消灭干净之后,二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停了筷子,稍稍坐直了身子。
而郭品明显没有吃过瘾,正瞪着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看着浮安,其中的不满仿佛能化成水流下来一般。
“不知先生所来,为了何事?”与郭品相比,浮安自是淡定许多,他吃饱喝足,一扫宿醉窘态,对着方休开口问道。
吃过了方休送来的饭食,他的态度自是比之前要好上太多。
“哼,吃人嘴短。”一旁没有吃的尽兴的郭品咬着嘴唇骂道,对于浮安的态度,他自然是十分不满。
轻轻扫了一眼眉眼愤愤的郭品,浮安不为所动,只是眼神淡然地看着方休,那姿态,是在静等她的回答。
“嗯……”微微沉吟一刻,方休这才开口叹道,“今天是来向二位先生作别的。”
浮安眉头一挑,显得有些诧异,可还没等他说话,一旁的郭品却大声问了起来:“啊?作别?你不是本地人吗?你要去哪儿?”
慌急之下,郭品连筷子掉在地上都顾不得了。
“嗯?”与方休说出的作别的话比起来,浮安则更是诧异于郭品的反应,要知道,二人相识已久,对于郭品的性格他最是清楚不过。
表面上看来,郭品大大咧咧的,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真正在意,但是实际上,他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很多事情之所以他看起来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只是他没有兴趣去纠结罢了,可是,一旦是他在意的东西,则会完全占据心中的地位,稍微有点波折便容易失态。
……便如现在这般。
想到这里,浮安心头微微一亮,再次看向方休的时候,他已然发现了什么,眼神中便也多了一丝了悟的意味。
方休不去回复郭品,也无意深究浮安眼神中的探究意味,微微冷静了一下,继续说道:“天下无敌不散的宴席,就此别过也许自是最好的结果……至于先前从二位身上赚来的银子……”
“我才不会还你们呢!哈哈,告辞!” 一声轻笑出口,方休身形一闪,站起身就冲门外跑了出去,好像是急于逃离什么一样。
“嗯……”见郭品半天没动,浮安扭过头看着他,一双清凉的眸子中此刻全是疑惑。
“你,不去追?”
“额……”听到浮安的问话,郭品这才从恍惚中醒过来,傻愣愣地问道。
“追……什么?”
“啪!”毫无征兆的,浮安眼神一愣,右手就像闪电滑过一样狠狠地拍了郭品后脑勺一下,“是我宿醉还是你宿醉?追不追?不去就后悔一辈子!”
“追!”
而换来的则是郭品愈发低下去的脑袋,看得一向生性淡泊的浮安都是一阵无语,最后只能微微一叹。
“唉……罢了……”
就连这最后一声叹息,也慢慢像是一缕青烟一样,缓缓消散在空气当中。
再也不见。
……
安丘镇,陷虎坑。
雨。
漫天的雨水像是一把巨大的笼子,把这一方天地没头没脸地罩在当中,再下起无尽的雨水冲刷着当中万物。
逃是无处可逃的,只能闭上眼睛,弓起脊背,任由无尽的暴雨冲刷着自己的身体,承受着这造物主赋予的无尽恩典。
恢宏雨幕中,一行由二三十名青壮和五辆骡车组成的队伍撕破雨线,慢慢行来。
远远看去,不论是人还是骡车都被这场大雨浇得像是晕了油彩的画布一般,线条模糊得在风雨中蠕动着,渐行渐近。
骡子比驴有力气,又比马有耐性得多,也更耐雨水与饥饿,看得出来,这是一支常走外场的队伍。
果然,打头骡车上面正无精打采地插着一支镖旗,红底金字写着一个大大的“隐”字,赫然正是平治城大隐镖局的记号。
“大哥,还有多远啊!兄弟们能扛住,再这么下去,骡子都扛不住了!”
雨幕里一个粗葛的声音响起,行人皆被厚重的雨披挡着,也辨不出究竟是哪个人发出的声音。
不过听到这个声音,队伍打头的人影微微一顿,然后一个沉稳的嗓音自雨幕后响起。
“快了,告诉兄弟们再加把劲,前面过了陷虎坑就是伏龙岗,那里有家大客店,咱们休息一阵等雨停了再走。”
“好嘞!”听到这句话,队伍中排第三人的人向后一扭头,在这大雨中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二哥、三哥、五弟,大哥说了,前面休息,兄弟们都加把劲,到店了每人一盅热酒暖身子!”
“好嘞!”
“谢谢大少爷!”
“多谢镖头!”
……
连着几个道谢的声音响起,气得打头的方金一乐:“老四这臭小子,我什么时候说给酒喝了……”
行镖在外,最看重的便是安全,不出岔子,所以一般来讲不论酒瘾多大,环境多熟悉,为了保证货镖不失,任何人都不允许喝酒。
当然,走镖的多是江湖儿郎,个个都是实打实的豪迈汉子,这种禁酒令虽然在明面上没人敢说什么,但总是会有些人找着各种各样的名头破个例。
而刚刚说话的方家老四方火则是酒中饿鬼,因为在走镖的途中喝酒没少受过方星尘责罚,可惜这毛病到现在一点都没改。
“唉……喝一杯就喝一杯吧。”
沉吟了一下,方金还是没有开口阻止老四的“胡言乱语”,毕竟这场雨来得邪乎,明明应该是干季,却没头没尾地下了这么场子大雨,让人厌烦得狠。
本来就是湿热的空气,连大雨都冲刷不掉那股子粘劲,衣服粘在身上,让人恨不得揭下来一层皮才觉得爽利。
方金抽空站直了身子,举目远眺,却只能看到无尽的灰幕,这雨下得,让他连五丈外的景色都瞧得不清楚。
“这劳什子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