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陶俑脚底上的刻文后,土堆里露出一角提梁,拨开一看,竟是双角斜肩铜鼎,这鼎呈圆方体,盖顶一则圆环饰有夔纹组成的兽面纹,双角各刻浮雕兽首,鼓起的腹部刻有铭文。
铭文上写着,永初元年,帝后同征蛮疆,云贤亡,帝王伤。
“这里真的是,真的是卫朝元帝的陵墓。”铭文上的信息再一次证实这里就是卫元帝的陵墓,林亦推高架在鼻梁端的眼镜,兴奋得如小姑娘般跺起脚。
“你们看,铭文上记载的是永初元年云贤皇后就去世了,但是历史记载云贤是永初三十二年才去世的,这是怎么回事?”纪云抚摸着上面的字体发出疑惑,忽然间铭文消失不见,铜鼎浮现出一双寒凉的眼眸似是幽怨的看着她,纪云尖叫一声后退半步跌倒在地,幸而林亦急忙扶起她,要不然洋相就出大了。
她眨了眨眼,铜鼎浮现出男子的面容,棱角分明的俊美五官透着冷厉,慵懒落座金漆雕龙宝座上,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显露无疑,英挺的剑眉微皱,淡漠的眸眼笼上一层迷茫又变为惊喜,他试探喊出:“云儿?”
纪云心中大震,假装看不见那铜鼎水镜里的人,转头压下心中的恐惧假装若无其事地和同行者讨论起方才的话题。
余光瞥向铜鼎处,得不到她的回应男人俯首自嘲了一笑,在他抬眼的瞬间纪云慌忙地望回众人。
“两个可能,一是历史记载有误,二是历史上的根本不是云贤皇后,而是元帝的续弦皇后,元帝思念先皇后所以赐予同样的封号予续弦皇后。”王老教授做出推测。
“第一种说法比较合理,第二种说法太荒谬了,历史上的云贤皇后是纪珏一母同胞的妹妹,纪珏是当时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并且与卫元帝关系极好,若他的妹妹被冠以先皇后的封号,以他对这个妹妹爱之如命的程度不可能还能与卫元帝没有一丝一缕的隔阂。”纪云摇头沉思。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为了保住丞相的职位和权力不得不与皇帝虚与委蛇,古代父亲都能卖女为荣,何况兄妹之间呢?”林亦补充道。
纪云不知怎么的听不得林亦这么贬低纪珏,忍不住反驳道:“若他是爱慕权位之人,当年太后诬陷案他就不会顶着丢掉乌纱帽的危险力保她妹妹的平安了。”
“先出去吧,等回了研究所在一起研究讨论。”
赵临萧听着他们的讨论,垂睫思考,千年后的历史记载中云儿是在永初三十二年逝世,几日前白褚为他卜的卦道地雷复,回春之象破镜重圆的机遇将从天而降,难道……
他瞠目震惊地看向幻象中谨慎退离墓门的人儿,眸底泛起惊涛骇浪滚滚。
一行人从黑暗中重现光明,忍不住眯着眼爬出洞口,林亦戴着眼镜眯着眼爬出洞穴更加困难,险些一屁股蹲摔进洞内,连忙扒住洞口粘湿的泥土,奋力一跃跳出来,趴在地上气喘吁吁直道:“好险好险。”
有人咦声嘲笑:“小林,你这体格需得再锻炼锻炼啊,爬个洞都累成这样,你看人家纪教授声不喘人不抖一下子就上来了。”
站在旁边仰头喝水的纪云突然被点名,差点把水灌进鼻子里呛了一喉咙咳声不止。
点她名的那位伙伴顿觉不好意思,帮她拍着背部顺气连声道歉。
纪云咳声摇头表示不要紧。那个伙伴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侵入后脑门,不觉抖缩了下,浑身浮起鸡皮疙瘩。
而另一个时空里尊贵的帝王眼底爆发着冰冻千尺的寒意瞅着她背部的那只手,若是眼神能通过幻象杀人,也许帮她顺气的伙伴不知被射杀了多少回了。
感觉喉咙舒服多了,她站直了身子道:“我没事了,大家回去吧。”
一行人结队而行远离墓区,凉意随之消失,那个惶恐了下,对着墓区合十拜了拜,自语念叨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又意识到他是考古人员,不应该相信这些莫须有的东西,顿时挺起了背气昂纠纠的跟在众人后面。
赵临萧瞧着这滑稽的一幕,嗤笑一声埋首于公务。
翌日,他们来到墓区,昨天他们去到的那处地底已被挖掘撬开,坑穴里的陶俑以及铜鼎重现天日,简易的棚顶罩于文物之上防止自然天气的影响而导致文物化为灰烬。
挖掘的人被这不胜枚举的坑穴陶俑惊住了目光,他们挖掘了那么多墓葬从没有见过这么多坑穴。
“昨晚我翻找了许多文献,全部记着云贤皇后是卫元帝的原配妻子,全没有续弦之说。”纪云走在坑穴之中,与同行的王教授谈论道。
“难道这只铜鼎是云贤皇后的仇家铸造而成,为了诋毁皇后而刻了大逆不道的话?”理不出任何头绪,王教授苦中作乐说着玩笑话。
“说不定真有这种事。”纪云闻言捂嘴笑出声,与王教授说起了玩笑话。
金瓦红墙的玄门殿内驻满朝廷重臣,垂首低眉恭敬地进行着早朝议会。
卫元帝统一五国建立了庞大的卫朝,他以民为本,减轻赋税,无论是前五国的百姓亦或是卫国百姓,只要是贤能者皆可考举升官,若是对卫朝有益之言有利之事卫元帝都虚怀纳谏,这使得本对卫国恨意缭生的百姓放下了成见,倾服于卫元帝的治国之道。
九年的光景,百姓安居乐业,卫朝发展盛大,四海之外皆朝于卫。
只是近日南方雨势渐大,隐有水患之势,朝廷之上为此担忧水患泛滥而展开了议论。
赵临萧坐于上首的雕龙宝座上,尽显威严的帝王之气,他任由重臣七嘴八舌开腔谈论,聆听着每一位朝臣的建议。
蓦然间,下首中侧一位大臣站出来俯首拜礼后缓缓道出计策。“回禀皇上,微臣认为现今最为紧要之事为修筑河堤,充足义仓之粮乃为上策。”
他点头称善,道:“如此就由郭爱卿执理此事,任爱卿协理之。”
“喏。”两位大臣跪身拜礼接下此重任。
无甚其他事,他宣布退朝后重臣跪谢,等他先离开玄门殿才陆续躬身退出殿门。
回到乾正殿,方摆袖坐下,端起案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茶,顿时被幻象里胡言乱语的两人害得烫伤了嘴,茶盏应声倒地碎裂,吓得宫婢跪倒在地抖着身子磕头求他恕罪。
“起来吧,恕你无罪。”并不是她的错,他自然不会把罪过无缘无故安插在无辜的人身上。
幻象里口不择言的女人就不得不打一顿了。
宫婢起身躬着腰拣起地上的碎片,抖缩着身子垂首退出去,庆幸着小命依在。
“这个仇家也忒毒了点,胆大包天的在从葬品里诅咒皇后。”纪云继续着嘴炮。
殊不知她的一言一语全传入了另一时空里那位九五之尊的耳里,只碍于虚空摸不着拖不出来打她一顿。
她愈走愈偏,一时不注意旁边软塌的泥土,泥土上覆着深不见底的洞口,她一脚踩空,来不及尖叫便被拖进了洞内,耳旁是王教授的惊慌呐喊。
四周暗黑,她好像被置于洗衣机里高速旋转,头昏眩得厉害,实在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赵临萧望着纪云在幻象里痛苦的旋转,震惊又焦急得恨不能穿进去替代她,看着昏眩过去的女人,他着急地对着幻象喊:“云儿,醒醒,云儿。”
一时暗黑的幻象里浮现出一缕光芒,紧接着愈发明亮,纪云躺在了悬崖边上,远处掩映着恢弘瑰丽的皇城。
他怔怔地望着这一切的变化,片刻间回醒神来,大喜过望地疾步冲出殿外,来到马厩里不待管理马厩的太监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松开柱上的缰绳,驾着马飞疾而出。
只留下马厩里太监呆滞的注视着似风飞过的身影,直到皇帝驾马远离的身影如黄豆般大小时众人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俯首跪倒对着皇帝离开的方向行礼。
秀梧峰坐落于皇城之后,巍峨的山峰如天然的屏障易守难攻,成为卫朝皇室世代的庇护伞。满山苍翠宛如波涛骇浪起伏的重峦叠嶂,雾霭笼罩着青峰,乳白的纱朦胧缭绕,映衬着朝霞镶嵌出闪闪金光。
分外壮丽的苍峰翠岳如一幅美丽的画卷,可是驾马飞驰的人无心赏视它的美,他的心思全在那如睡美人般躺在悬崖边的人儿身上,心底喊着快点再快点,担忧那人儿的安危,高兴于那人儿终是再一次回到他的身旁,恨不能把马匹变出双翅。
近了,近了,马匹矫健跃进山顶崖边,那儿躺着一位奇装异服的女子,但对于他来说却熟悉非常。
他激动地跳下马匹,趔趄了一下。
走近那人儿面前,他不确定的探手点了下,指腹尖真实的触感让他瑟缩地收回了手。
一时间身为九五至尊睥睨天下的君王眼眶红了,喉咙哽住唤不出任何声音。
他跪身把纪云紧紧地拥入怀里,埋首于她的肩上泪流了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