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月辉与影绰的烛火交映,寝殿里帝妃两人靠肩而坐。
赵临萧嘴唇微张合,细致耐心地讲解着,纪云则咬着毛笔头仔细地听他讲,时不时地在账本上划一划,挪捏旁边的算盘。
在赵临萧的讲解下,账目完整的对上,纪云欢喜地抬眼一笑。
昏黄的烛火下,小女人眼尾因笑意而上扬,美目盼兮。
娇滴殷红的嘴唇翘起,欲引人一吻芳泽。
赵临萧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并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就算对了一点,不要骄傲。”
纪云:“……”
愈往下渐入佳境,盘算得愈发自然。
蜡烛烧了一截总算完成了一本,纪云把完成的账本挪到另一边,伸了伸懒腰后欲拿起第二本时旁边男人的手掌盖在未完成的账本上,道:“夜深了,明天再继续。”
“现在几时?”纪云问。
“亥正。”赵临萧道。
才十点,纪云不以为然,“还早。”她想了想古人习惯了早睡,转头提议:“你先回去睡吧。”
“你在那边晚上何时睡的?”赵临萧望着面前精神奕奕的女人。
“说不准时间,子初,子正,丑初都有可能。”纪云掰开他的手,从中抽出一本翻开,一边计算一边拨挪算盘。
赵临萧难以言喻地临望了一会,终是叹了声气,拿过她的账本,一目十行,翻一页便用毛笔记录,看得纪云木讷呆然。
少间,厚厚的一本账本就核查完毕,纪云眼神怔愣:“你会心算?”
“会一些。”赵临萧嘴角勾着浅笑,“其余的明日再核查,你该休息了。”
纪云清灵的眼珠子如兔子般滴溜溜转动,讪笑请求:“俗话说的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皇上您热心助人,就帮我把其余的都核查完呗。”
要她来对账,也许一本能对十天半月,对于会心算的人来说,不过是挥挥手拍拍灰尘的事,身边有这么个天才,自然是要好好把握时机的。
赵临萧悠适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好整以暇道:“朕并不是热诚好心之人,帮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纪云为难了,使劲的想了想,合掌一拍手,走到黄梨花木衣橱旁,打开衣橱找出她从现代带过来的包,从里面掏出手机,道:“我给你拍张照片吧。”
“这是何物?照片又是何物?”赵临萧疑惑。
“这是手机,照片类似于画像那种。”
纪云解释完,划开手机的屏幕点开摄像软件,对准赵临萧拍了一张照,然后举到赵临萧面前道,“呐,这就是照片,我帮你照了相,你帮我对账,交易完成?”
赵临萧握着叫手机的物件,惊讶地望着里面比画像还要逼真的人,感叹了一番后世的先进,转念一想,若是这个物件能把人的一举一动摄于其中,他深邃的眼眸逐渐深沉,问出了所想之事。
纪云一听笑了笑,他所说的其实就是照相软件里的摄像功能,拿过手机按了拍摄功能,举起来往周围晃了一圈,然后放给他看,道:“呐,屋内的一举一动都在里面。”
画面随着纪云的旋转慢慢地转动,屋内的所有物体都摄入于内。
半截烛火影影绰绰,赵临萧看着手机里的变化,眼眸底处幽深沉沉,此等物件如若造出来,必将使卫朝更强盛壮大。
“你可知这物件如何制造?”
纪云讶异,随后暗笑了一下,不得不说赵临萧天生是做皇帝的料,一下子就想到了手机的厉害之处,不过却不能如他所愿了,她只是一届文科生,研究的是古物,而不像理工生研究的是科技。
她摇了摇头,道:“我研究考古方向,并不懂制造它的原理,不过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赵临萧对于她的解释倒没有多大的失望,术业有专攻,他也不强求,倒是对她最后一句话颇有些惊讶。
“你舍得?”他问道。
“我其实还有一个。”纪云挠挠后脑勺,她时常带着两个,一个用于工作,一个属于私人的。
纪云看着男人手上的手机,舔了舔嘴唇,讨好一笑道:“我把手机送给你了,你帮我把账本对完怎么样?”
她无奈的瞧了一眼堆在案上的卷簿,真真没有心思与数字打交道。
赵临萧把玩着手里的物件,慢悠悠道:“可以。”
纪云兴奋得双掌合击,拍了下他的肩膀豪迈道:“谢了,兄弟。”
赵临萧:“……”
她捧起那堆卷簿放进他的臂弯里,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惹来男人一阵轻笑。
“夜深了,皇上该休息了。”纪云隐晦的下着逐客令。
赵临萧似笑非笑,纪云瑟了瑟身子,直言了当道:“臣妾该歇息了,皇上您也该回去歇息了。”
男人不再逗她,捧着卷本起身,“朕先回去了,你也早点歇下。”
“是,皇上。”
她盈盈一福礼,敷衍意味浓烈,赵临萧又笑了,与这小女人在一起,总能引他发笑。
他揉乱她的墨发,看到她头顶上发丝凌乱,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信步昂扬的离开了庄云宫。
纪云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的背影,卫元帝的癖好实属奇特。
理了理头发,脱了外衣露出里面的寝衣,遂吹灭蜡烛上的火苗上榻睡觉。
被褥盖于胸前,她双手交叠,看着皎洁的月光心绪飘然。
这深宫里不是豺狼即是虎豹,帝王对她的好不过是因为这张酷似他的皇后的脸,自古君王多薄情,不可能对一张脸沉迷太久,皇宫肯定不是久留之地,待她有了足够的能力,一定要远离这个地方。
心绪思远,睡意袭来,精致的睫毛颤了颤,陷入了深眠。
翌日,天色如朦了灰,暗沉沉的。
纪云迷糊的半睁着眼睛,以为天还未亮,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碧儿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无奈地上前撩开幔帐,道:“娘娘,天光大亮该起了。”
“别闹,那么暗还没天亮呢。”
“娘娘,如昭容来了。”
“嗯?”纪云展开褥被,露出如桃花映红的脸蛋。
纪云靠坐起来,问碧儿:“她来做什么?”
“外面传娘娘触怒了皇上,导致皇上气冲冲地离开了庄云宫,奴婢看她的架势应该是一位娘娘失了宠来奚落娘娘的。”碧儿一边撩起幔帐一边说。
“碧儿,你帮我看看。”纪云指着额头。
碧儿认真的观览了一会,天庭饱满,肤白无暇,完美的如天上的美娇娘下凡,“昨日可是有蚊子鸣飞?所幸没有叮咬娘娘貌美的脸。”
“哎呀,不是,我是让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印堂发黑,麻烦事接踵不断。”
苦恼的模样引得碧儿笑声吟吟,纪云气恼的捏了捏她滑溜的脸蛋,“我都要愁死了,你这丫头还有心思笑。”
“娘娘不必忧心,她们这些人总归是登不得大雅之堂,您就放宽心随便应付着即是。”
碧儿一直在庄云宫当差,对皇宫里的嫔妃多少嗤之以鼻,她一想到宫里什么牛鬼神蛇皆有,苦口婆心道:“娘娘,庄云宫昨日增了那么多人,您现在身为贵妃,可不能再自称我了,以免招惹口舌,您应该自称本宫了。”
纪云掀了被褥起来,柔声道:“本宫知晓了,唤春纱进来吧。”说罢话音一转,巧笑兮倩,“怎么样,像不像神气尊贵的贵妃娘娘?”
碧儿噗嗤笑着:“娘娘真会说笑,您本就是尊贵的贵妃娘娘,何来像不像一说。”
她拽了拽床沿上的铃铛,唤春纱进来伺候纪云洗漱。
不一会儿,春纱捧着脸盆进来,拧干了帕子给纪云擦了擦脸。
碧儿从妆奁里取出胭脂膏子,为纪云细细地描了个精致的妆容,浓厚的墨发挽成飞月髻,配上翡翠挂珠玉簪,妆容弄好,她又从黄花梨木衣橱里挑选出一件桃花云雾烟罗衫给纪云换上。
她不是第一次为娘娘描妆打扮了,却每一次帮娘娘打扮好都被惊艳住了。
纪云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欲抬步往外走,又被碧儿拖了回来,“娘娘带上这宝蓝滴珠耳坠肯定更好看。”
耳垂一沉,耳坠入洞,举动间飘然摇缀,夺目光彩,碧儿满意一笑,如昭容来有胆来找茬,就要做好被娘娘比下去的准备。
碧儿转脸瞧到春纱呆滞着神色粘在纪云身上,道:“走啦,傻了?”
春纱瞬间回过神来,窘迫的羞红了脸。
偏殿里,杜纷如抿着茶水,脸色尽显着不耐烦,本想来看所谓皇贵妃娘娘的笑话,却不想来了个热脸贴冷屁股,等了足足半个时辰都没见到她的人影。
正打算起身离去之时,门外银铃飘荡,一阵淡淡梨花香袭来,女子似月宫上的仙子误入凡间悠悠而来,微微裙摆飘逸。
倾国佳人,绝世无双。
杜纷如攥紧了拳头暗恨非常。
这个狐媚子怎可以生得这般的美,她一进来,四周似暗了光华,而她独绽光彩。
此女不除,她必无翻身之日,一秒的功夫心中就闪现出了诸多的阴毒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