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纪云被殿外的熙攘声吵醒,睡眼迷离地睁开双眸,渐渐适应头顶上的木梁横柱。
“碧儿。”
“娘娘。”碧儿走进来,看到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的纪云,行至过来撩开幔帐请安。
“外面怎么这么吵?”纪云睡眠不足,半眯着眼睛问碧儿。
“回娘娘,是皇上派了些宫人来伺候娘娘的。”
纪云又倒了下去,顺带着把被子蒙住头呼呼大睡。
“娘娘,外面那些人还等您安排呢。”碧儿为难道。
“现在什么时辰?”纪云娇软的嗓音隔着被子不甚清晰的传出。
“刚过寅时,娘娘。”碧儿嚅喏,娘娘平日里和气温柔,但如果吵了她的休息,可谓是点了火药般暴躁得很。
看到褥被下的人儿拱了拱,碧儿心道,来了来了,火铳要炸了。
“赵临萧是有病还是咋的,天才朦朦亮就过来闹人!碧儿你去,人是赵临萧派过来的,你去叫他自己过来安排!”纪云掀了被褥手和脚胡乱在空中踢打,她昨晚本就晚睡,睡眠严重不足的女人起床气更重。
“是,娘娘。”碧儿捂嘴偷笑,皇上您自求多福吧,她幸灾乐祸的想着。
碧儿来到乾正殿,宫人正在伺候赵临萧更衣洗漱准备上早朝,听闻碧儿求见,赵临萧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
赵临萧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叫她进来。
碧儿进到殿内,惯例地叩首请安,继而说道:“启禀皇上,娘娘让奴婢过来请您去一趟庄云宫。”
“云儿出了何事吗?”赵临萧一听,面色沉沉,眼眸泛着冷厉。
“娘娘倒没事,娘娘请皇上过去安置您派遣过去的太监宫女。”碧儿低着头忍住笑意。
“你家娘娘呢?”赵临萧疑惑。
“娘娘仍在睡,她说是您派过去的,那么便不能半途而废,应该把事情一条龙处理完。”碧儿道。
赵临萧愣了愣神,随即意识到现在方过寅时。
他以为转了世,这个女人怵人的起床气好一些,但不仅没有收敛万分,还更甚从前了。
勾了勾嘴角微微摇了摇头,道:“走吧,去庄云宫。”
庄云宫里并排站的几十位宫人看到皇帝亲临,忙不迭地跪下请安,声音响彻云天。
赵临萧闭了闭眼,转头瞧了眼寝殿里,窗棂处愤然投出一支玉钗,他无奈苦笑,果真气大。
瞪了一眼地上的众人,轻声道:“起身吧,别再发出任何声响影响你们娘娘的睡意。”
地上的宫人又叩了一首,不再发出震响的声音。
等他们起身站定,赵临萧接过高德顺手上的简章,念着名字安排他们的职位。
这些人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都是经过了层层的选拔,所以不用多做检举便能上任。
安排好每个人的职务,赵临萧语气低声带着严厉告诫:“以后你们便是庄云宫的人,若是被朕发现哪个居心不良,亦或是不尽心伺候皇贵妃的,后果你们自己掂量。”
宫人们惶恐地抖缩了身子,忙轻声而郑重地应道:“奴婢/奴才必当尽忠职守,别无二心。”
“嗯,下去吧。”
“喏。”
赵临萧入了殿内,目光粘在床上那拱起的被褥上,他无声地轻笑了。
走近一些,坐在床榻边沿,他轻轻地掀开褥被。
女人酣睡着,睡颜微酡,由于蒙在被褥里,脸颊升起两朵桃红,腮晕粉粉如含苞待放的桃花,小巧朱唇微微嘟起,使人忍不住亲吻。
赵临萧入迷地注视她,忍不住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云儿……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回头把目光深深的黏在她脸上,然后起身踱步离去。
“皇上驾到!”
文武大臣早已等候在玄门殿里,闻声行一跪三叩首之礼。
赵临萧坐定,“众爱卿平身。”
朝堂之上,清一色的红色朝服里一抹玄色龙袍犹为醒目,晨曦的阳光照入殿内,帝王清俊冷厉的脸庞映衬在丝丝缕缕的光辉,减去了几分冷漠,多了一丝温和。
皇上今早的心情不错,朝臣心照不宣,有女为嫔妃的臣子忍不住寻思是不是自家的女儿得了皇上的欢心。
“有本启奏~”司礼监站在赵临萧侧旁,尖细的嗓音拖长,宣布着朝会的开始。
工部侍郎郭运弘从群臣中站出来上前几步,手持笏板行礼道:“启禀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准。”
“微臣与任大人一同前往赈灾,发现南方水患之事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济州太守林辉午欢淫无度,经常欺辱百姓,强抢民女,民怨载道。前年修筑河堤时贪污银款,导致河堤潦草完工,致使今日之水患祸乱天下。”说罢济州太守贪墨的银饷的证据,“此乃林辉午罪证,愿陛下明察。”
司礼监把奏折呈给赵临萧,赵临萧揭开一目十行浏览,最后几页页是满满绯红的手印,这是济州的百姓的手印。
赵临萧冷眸寒凉冻人,狠狠地把手中的证物甩在地上,群臣应声跪倒,双手交叠伏在地上,额头抵在手背上。
“钟爱卿,朕命你捉拿林辉午,彻察此案,如有包庇,一律处斩。”
天子一怒,太守即将伏尸。
刑部侍郎钟礼忙跪走出来,“喏。”
赵临萧隐去大怒情绪,“郭爱卿与任爱卿振灾有功,各赏赐白银一万两,绸缎百匹。”
他一贯赏赐分明,错即错,对即对,才得了百姓的民心。
皇帝此话一出,郭运弘与任理锡受尽群臣的殷羡目光,后悔不是自己去赈灾。
“其他爱卿还有事启奏无?”
“启禀皇上,微臣有事启奏。”一位花甲老人站出来,是彭梁侯林玉丁,太后的兄长,德妃的父亲。
林玉丁道:“启禀皇上,如今后位空悬已久,皇上应尽早从众妃之中立一名皇后为妙啊。”
赵临萧冷笑一声,彭梁侯这老东西打的一手好算盘,林氏有女为太后仍不满足,还想把手伸到皇后的位置上,那就别怪他对这个舅舅不客气了。
“哦?林爱卿可有何人选?”
“回皇上,德妃居四妃之首,又是皇上身为太子时便在身边伺候,对宫中事务无不熟透,可谓是兰质蕙心,微臣以为德妃最是合适不过。”林玉丁暴露出狐狸尾巴。
这下不用皇帝亲自下手,朝臣之中就有人持反对之音了。
这个老匹夫,不会是愈老愈糊涂了吧,大言不惭就敢推他那个跋扈蛮横的女儿上位。
“林大人说德妃对宫中事务无不熟透,难道德妃和林大人是窥伺后位已久不成?”太师杜柏须道。
如昭容是他的女儿,林玉丁想要她的女儿为后,哼,痴心妄想。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林玉丁顿时被置于风尖浪口,质问的,挑刺的,讨伐的,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唏嘘一声道:“林大人莫不是想造反?”
“你胡说!”林玉丁忙跪倒,头贴于地道:“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望皇上明鉴!”
“行了。”赵临萧看够了热闹,冷目扫过林玉丁,亦不回应他也不叫他起来。
“退朝。”
赵临萧离开后朝臣先后离去,徒留林玉丁跪在玄门殿内。
皇帝没有叫他起来,他不敢妄然起来,对自己的失言后悔不迭。
他不该听信了太后的谗言,以为皇上真有意立兰儿为后。
皇上喜怒无常,最不喜旁人左右他的思想,他真是老糊涂啊。
这下可好,不知要跪倒何日何月,他这身老骨头可是被太后害惨了。
赵临萧再一次踏进庄云宫,内侍欲行礼问安被他阻止,他放轻了脚步步入殿内。果不其然,这女人还在睡。
他靠坐在床榻边沿,痴迷地注视着她的睡颜。
没良心的女人,朕在玄门殿为你保后位,你却在此心安理得的呼呼大睡。
赵临萧忽觉有点气不过,捏住她的鼻子。
纪云睡梦中感觉到呼吸很困难,张大了嘴巴喘气,瞬间觉得舒服不少,继续做起了美梦。
赵临萧瞅到床上女人张开的樱唇,气笑了。
他又恶作剧地捂住了她的嘴。
这下纪云美梦做到一半,用鼻子吸不了气,用嘴喘气不出,呼吸很是困难。
睁眼一看,好家伙,这是想闷死她?
她抽出柔软的枕头,一枕头砸过去,正中赵临萧的脑袋。
赵临萧遂松手,抓住枕头道:“终于醒了?”
“大哥,你是不是有病,我睡得好好的非要吵醒我。”纪云起床气未消。
“快点起来,带你认识认识宫女内侍,免得生面。”赵临萧也不跟她计较,抱着枕头继续和气的叫她起床。
纪云愤力地薅了薅头发,一头墨发被她薅成了鸡窝头,蓬头垢面的揉了揉眼睛,煞是可爱。
赵临萧宠溺地笑了笑,抬手欲帮她理顺头发,却被一手挡了回去,纪云护着自己的墨发警惕道:“你要干嘛?”
“朕只是想帮你整理头发。”他无辜道。
“哦。”纪云应了一声,自己上手理顺了。
“来人。”赵临萧向外面喊道。
两位宫女托着洗漱用具进来,“给皇上请安,给娘娘请安。”
“免礼。”
漱好口,宫女从盆里拧干绢布,欲给纪云上手擦脸。
“我自己来。”纪云道,接过绢布仔细地擦了擦脸部。
另一位宫女拿着漂亮的宫装要为她换上,纪云看了看赵临萧,作了个请的手势,“请问您能否避一避?”
“你既为朕的皇贵妃,何嫌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