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辇缓缓进入通往慈宁宫的巷道,赵临萧抬手轻轻触碰嘴唇,令人沉醉的触感余韵尚在,他眼底渗满笑意,难掩开心。
李嬷嬷已等候在慈宁宫宫门口,她回来禀报以后怕赵临萧又不来了,便惊慌的一直在外面徘徊等候,如果赵临萧说好的没来,太后自然不敢动皇帝万分,但是她就没那么好运了。
听起来有点讽刺,李嬷嬷待在皇宫几十年,眼皮子短见不改。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帝王说的话,何有收回来做不出的道理。
遥遥看到赵临萧的步辇,激动得转错了方向,折回慈宁宫内院,又急慌跑出来迎接圣驾,连忙请安道:“皇上万安。”
赵临萧冷冷瞧了她一眼,目空一切:“起吧。”
其余人等停步于慈宁宫院子,只李嬷嬷前面引路领赵临萧,高德顺躬身走在他们的后面,三人前后行走入正殿。
林玉容正坐在慈宁宫正殿主座上闭目养神,听见珠帘颤动的声响,立即睁开了双眼。
“母后万安。”赵临萧上前行礼问安。
“皇上不必多礼,快坐。”林玉容见儿子来了,笑颜逐开,眼尾细纹清晰可见,即起身示意赵临萧坐在她身旁的座位上。
赵临萧依言落座,慈宁宫的宫女极为会看眼色,忙倒了茶水端给他。
“皇上请用茶。”
赵临萧接过茶盏,用茶盖掀去浮在茶面上的茶叶,微微抿了下,似乎觉得很好喝,爱不释手专注喝茶。
正殿内安静得呼吸声都能听见丝毫,宫人们见到此等境景都屏着息敛起气,唯恐皇家母子俩的斗争波及到他们如蝼蚁般存在的小人物身上。
林玉容注视赵临萧一言不发的喝着茶,扭了扭抓握的手帕,有些难以启齿又干着急。
赵临萧好像来此便是来品一盏茶似的,悠闲的像是老百姓去茶馆溜达。
林玉容坐定不住,焦等不及先开了口,“皇上,哀家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一事向你商量。”
“哦?母后有何事?”赵临萧发出讶异,似乎真的不知道林玉容唤他过来是何意,眼眸露出困惑。
林玉容又转了转帕子,咬着唇欲言不语,最后道:“哀家听闻彭梁侯世子在街上犯了一些事,哀家思量着他也就是毛头小子不懂事,糊涂地被人唆使才会犯了错,你说彭梁侯就这么一个嫡子,哀家今日叫皇上来,便是能请皇上饶过他这一次。”
赵临萧此时幡恍然大悟,“原来是此事啊。”似乎不经意的问起:“彭梁侯世子也不小了,好像二十有五了吧?”
林玉容见他反应以为此事有回转的余地,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期盼,点了点头道:“是啊,二十有五了。”
但是赵临萧下一秒的话却使她的期盼黯然无光。
赵临萧又言:“彭梁侯世子已经二十有五,难不成连被人唆使都不清楚,立世子以贤能慧敏为基本,既如此糊涂愚笨这个世子立于他有何意义。”
见林玉容脸色灰败,他继续道:“如果不是被人唆使,是他自己所犯之错,朕若轻言放了他,母后,你要百姓如何看待皇家威严?”
林玉容面露忧伤:“彭梁侯是你舅舅,世子亦是你的表弟,皇上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惩责?”
赵临萧凝视她,心底不无嘲讽,亲生儿子的脸面在她的眼里可以随意践踏,而弟弟的儿子掉了一根毫毛都心疼得火急火燎,真是讽刺啊。
“太后难道要枉顾皇家的威严,朕的颜面?”赵临萧目视她,对她的忧伤没有任何的同情,“太后对林家倒是情深义重,可曾想过皇家的事情才是天下大事,就算是太后也不能违抗得了。”
“林君书欺辱百姓,今日若不惩戒,如何安百姓之心,平百姓之怒。望太后好好想想。”
林玉容滞了一滞,赵临萧这声太后使得她的颜面难存,不知要怎么回答他的话。
赵临萧冷笑了一声,起身揖礼道:“彭梁侯世子的事自有刑部判理,太后莫要在此多做功夫,儿臣告退。”
说罢转身不再回头。
慈宁宫正殿里的宫人伺候的更为小心,不敢出一分一豪的差错,呼吸声更加的收敛,唯恐出了错让太后抓住把柄拿他们撒气。
但这次林玉容没有像以前一样怒气爆膨,而是露着悲伤的面容呆呆的望着皇上离去的方向。
她嫁入皇家几十年一直在为彭梁侯府操劳,先帝在时彭梁侯府因为她荣宠万分,可以说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也不为过。
自小被灌输的理念就是入宫为妃,成为皇后帮衬林家,她也如林家长辈教诲,一直暗里明里帮衬林家。
入宫时她从七品贵人披荆斩棘坐上了皇后的位置,中间多少鲜血不计其数,手掌染上的鲜血更是不可胜数。
犹记得当年她刚入宫时有一个与她非常要好的嫔妃,她们同为贵人,同住一宫,好的亲如姐妹,她至今记得她叫于飞如。
先帝先宠幸了于贵人,于贵人生得齿白红唇,秀美丽质,身段柔若无骨又温柔解意,故已一朝侍寝后非常得宠,那段时日先帝一个月至少有六七天的时间是宿在于贵人那边,皇宫里佳丽三千,一个月里轮着宠幸都不够轮到一些嫔妃,而于贵人却独独占了六七天。
她从开始的替于贵人高兴,随于贵人越来越得宠,替她高兴的心情慢慢地变了味,逐渐演变为嫉妒。
正巧两个月后于贵人怀上了,她计从心来,陷害她落胎并嫁祸于贵人莽撞摔倒,皇上怪罪于贵人没有护住皇家儿孙,渐渐地于贵人失了宠,又因滑胎身体落下病根,皇上也不再宠幸她,于贵人郁结于心之后就撒手人寰了。
于贵人失宠之后她趁虚而入夺了她的宠爱,她有着是手段让皇上对她荣宠不断,一路爬上了后位,彭梁侯更是在此间受益更多。
她这一生从来都是为这彭梁侯府,连生的这个儿子也是为了彭梁侯府。
培养他坐上了太子之位,并让他顺利登上了皇位,她以为控制了这个儿子,却从没想过她的儿子从一出生便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身为太子时就自作主张去先皇那求了赐婚书,把她计划好的让林家女儿为太子妃的打算打得一团乱。
即位后更是立即架空了彭梁侯府的权利只剩空有彭梁侯的威名而没有分毫的实权。
林玉容缓缓闭上了眼眸遮盖住眼底里的疲惫,再睁眼间又那个威严凌厉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