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觉得我在装病了。”纪云沉思了一会,然后向赵临萧请求道:“皇上明日可否安排一个御医过来?”
“自然可以。”赵临萧无任何迟疑爽快答应,“夜深了,回屋里吧。”
“皇上慢走。”纪云福了福身。
待赵临萧离去,纪云与碧儿步入寝殿内,殿内烛火摇曳,昏黄温馨地映衬着殿内。
“娘娘,太后是不是有何意图?”碧儿一边帮她更衣一边问她。
纪云把手臂抬起,柔声低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洗完漱换上了粉色寝衣,纪云爬上床榻,碧儿福了福身吹灭了蜡烛后便退了出去。
月儿羞涩地隐在高高的树梢上,光华斑驳的洒进殿内。
纪云望着月辉,心绪胡乱飘摇,一会飘到了与赵临萧一起出宫游玩的画面,一会儿飘向了遥远的现代。
内心扰乱不堪,纪云在虚空处胡乱踢了几下,盖上了褥被逼着自己陷入睡眠。
心绪虽乱,但睡意袭来,也抵挡不住地便沉入了深眠里。
庄云宫的烛火熄灭,整个宫殿融入了昏暗的月华里。
乾正殿依旧烛火影绰。
今日虽是万花节,却也还是积堆了些奏折,又因为与纪云出了宫,奏折放置在殿内无人管理。
赵临萧是勤勉的帝王,今日是他这么些年来最为放纵的一次,却也不会把奏折堆积到明日。
夜深人静,帝王依旧在乾正殿的书房里处理奏折。
直到最后一张奏折批完,他才叫高德顺进来伺候他更衣安寝。
更衣洗漱完,他披着寝衣靠坐在床榻上。
取来卷本翻阅着,卷本翻阅了一半,他望了望沙漏,三更已过,便也熄了灯睡了。
皇城里打更夫一边敲锣三下一边拖长嗓音:“小心火烛。”
灯火熄灭之后,长于城陷入了夜色的宁静里,偶尔传出一两声狗吠,与打更夫的音调唱和。
皇宫内更是如一片死水般寂静,皎白的月色随斗转星移,一日的光阴便逝去了。
乾正殿院内,守夜的黄门头颅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里面的帝王盖着褥被陷入了梦境中,在梦境里,他与纪云携手游街,合吃一串糖葫芦,她用柔软的音调撒娇着要进入花楼玩,他无奈地答应了。
梦里甜蜜如丝,两人笑着,玩着,乐着。
忽然,梦境一转,城墙上的女人脖子狠狠划过了剑身,飘起浓浓的血线,滴落下城墙盖落在他的脸上,黏乎而又温热。
他微微抬手一摸,抬起眼不可置信地望向城墙上,女人一身红裳被脖子上洒落的鲜血染得更些红浓,女人眼里的爱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恨意与悲切,似乎在控诉他,更不可原谅他。
城被攻下来了,他染了敌军的鲜血跌倒在她面前,一点一点地靠近她,直到触碰到她的脸。
赵临萧祈求她醒过来,喊她的名字。
“云儿!”
随着一声悲痛叫声惊醒,瞧见四周的黑暗,额头上温热黏乎,他摸了一把,汗水沾满了手。
向外一探,月色撩人,天还未明。
抽起绢布擦干额上的汗水,重新躺了回去,睁着眼睛仰着月光,入目间依旧是那一滩鲜红的血泊。
这之后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直到黎明,高德顺唤他才起身。
晨曦东起,百官等候在玄门殿内,如常上了早朝回到乾正殿。
“皇上,可要传膳?”
高德顺恭敬地问他。
“传。”
高德顺连命人取了早膳过来,宫人们布好了菜退出去,只留高德顺在旁伺候。
赵临萧夹起一块红豆泥糕,鲜艳的红色让他想起了梦境里的女人一身红裳倒在血泊。
他脸色一沉,冷声道:“撤下去。”
高德顺低垂着头惶恐地把那道菜撤了。
吃了早膳,他去了书房批阅奏折。
批入了迷,恍惚了片刻,再抬眼,奏折上朱砂红字变成了鲜血的场景。
女人带着恨意的眼神望着他,悲情哀伤缓缓道:“你就当真无情?”
赵临萧瞪大了眼,场景消失还是批阅红色朱砂的奏折安然地摆放在案几上。
“高德顺!”赵临萧喊道。
高德顺忙不迭迈步进来,跪倒于地听候差遣。
“去将国师叫来。”
“喏。”
-----------
晨光灿灿照耀进庄云宫的寝殿内,褥被里的人儿仍旧与周公下着围棋,正在一决高下之际,听到了后边有人娘娘、娘娘地唤她。
纪云笑了笑,不理会继续与周公在棋盘上厮杀。
“娘娘,娘娘。”碧儿喊得喉咙干了,纪云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娘娘,太医来了。”碧儿帮她把幔帐撩起来,又从柜子里取了一身衣裳给她。
纪云还没醒过神,缓缓地转过头,望了眼天光大亮的屋外,阳光刺眼,清醒了些。
“碧儿,先不用拿衣服。”纪云叫住碧儿,“你去叫太医进来。”
“是,娘娘。”
纪云扮作生病后软弱无力的样子直直地躺在床上,虽太医知道她是在做戏,那也要给外人看看她真的是生病的样子。
碧儿带了太医进来,是一位女太医,年龄大概在三四十岁之间。
按照卫朝的规矩,外男是不能靠近嫔妃左右的,所以太医院专门培养了一些女医,专门伺候后宫里的嫔妃。
这里面还涉及到了千年前闵朝灭亡,天下分裂,文化也相对的开化了些,才让本来足不出户的女子也能像男子一样去学堂。
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女子的一些地位,虽是不能为官,但也识些字,开阔了些视野。
天下还未统一之前,卫国君主为了嫔妃们的清誉,设置了女太医的职位。
可谓是开化与封建矛盾丛丛。
“娘娘,朱太医来了。”碧儿在屏风外恭敬道。
“进来吧。”纪云道。
碧儿带着朱太医靠近纪云的床榻。
“给娘娘请安。”朱太医恭敬地向躺在床榻上的纪云请安。
“朱太医免礼。”纪云抬手道:“有劳朱太医了。”
“微臣职责所在。”朱太医也不客套。
纪云点了点头,挺满意于赵临萧找的这个朱太医,话不多,不会阿谀奉承,瞧着也是收得住话口的。
“皇上都跟你说了吧?”纪云问她。
“回娘娘,皇上与微臣说了,并让微臣给娘娘您把个平安脉。”
纪云闻言伸出了手腕,朱太医搭在她的脉上,凝气屏神,片刻后道:“娘娘脉象沉稳,身体安康。”
“有劳朱太医了。”
“微臣职责所在。”
纪云笑了,赵临萧找的这个朱太医确实是个守口如瓶的,除了专业的医术之外不再说些其他的。
叫了碧儿送朱太医出门,她又躺了下来,装病的日子实在不要太好,不用去应付太后嫔妃们。
纪云乐的咧起嘴角,带着笑意的继续睡了过去。
慈宁宫内,朱太医跪在下首恭敬禀报着方才在纪云诊断出来的情况,不过与事实大不相符,“启禀太后娘娘,微臣方才去给贵妃娘娘诊断,贵妃娘娘确实染了风寒。”
林玉容抚摸着怀里的猫,那猫被顺毛得舒服,发起一声低微的喵叫。
“这么说,贵妃确实是病了?”林玉容将信将疑。
“是的娘娘。”朱太医语气笃定,让人不得不相信。
“行了,你下去吧。”
“喏。”
朱太医恭敬地叩首行了退礼。
目视着朱太医远去,李嬷嬷绕过林玉容身旁,跪在她面前内心慌张道:“娘娘,昨日那婢女慌慌张张地说是庄云宫那位生了病不能起来接赏赐,奴婢便以为是假的,请娘娘责罚。”
林玉容看着脚下的人,唉声叹了口气,“起来吧,以后凡事皆不可乱说。”
李嬷嬷自幼便跟着她,人一向忠心耿耿,就是略微小心眼了些,也许是那日皇贵妃得罪了她,就记恨在了心。
不出错的情况下,她也念些旧放过她。
“谢娘娘。”
消息一经走出,宫妃便知晓了皇贵妃染了风寒的事。
“呵,真希望这一场风寒把她带去阎王爷那,省的本宫出手。”
如昭容倚在软塌上,近身婢女跪在地上为她捏着腿,不敢发话。
这位主儿在外一副温柔写意的脸面,伺候她的宫人却很是清楚她是个怎样的人,心底早就被深宫浸染了墨,黑浓而恶毒。
比之德妃娘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德妃娘娘明面上也是如此,不像如昭容明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宫人们伺候她犹为的小心,深怕哪一个出错便招来毒打。
“若心,皇贵妃娘娘病了,我们不能不做出点样儿来,去把那盆兰花拿过来,便送与贵妃娘娘。”
杜纷如说罢起身,行至床榻旁,从床底下取出木匣子,打开匣子拿起一罐小瓷瓶。
她捏着小瓷瓶摩挲着,温声低语:“贵妃娘娘病了,怎能不加点料呢?”
若心福了福身,从院子里搬了一盆兰花进来。
杜纷如目光柔柔地赏着那盆兰花,转而间,拧开瓷瓶把里面的粉末倒进兰花的泥土里。
她笑得温柔,眼底却全是冷意与狠毒,低语絮絮只她一人听到:“贵妃娘娘,阎王在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