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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虬 第十八章 视线

来者应当有两人,他们停在佣人房的门前,聂源听到其中一人掏出火机打火点烟。

“老沈是让我们在这里等着,对吧?”

“对,他们那边好像要做点别的准备,我们在这看着就行了。”

“我说你可悠着点,万一把哪给点着了,咱俩可都得玩完。”

“唉,你怕什么,这地方潮成这样,能着起来才怪,”说话的人吸了口烟,“哎,来一根吗?”

接着,他们一边抽烟,一边胡侃起些有的没的。

见来人一时半会没有进屋的意思,聂源小范围的挣扎了两下,试图从钳着他的青年手里挣脱出来。

聂源原本对这位救他于水火之中的青年满心感激,可当他看清青年面貌的一瞬间,他满腹的感激立刻消失殆尽。不但如此,他心中窜出的怒意化作朵朵火焰,随着他回忆起的点点滴滴而迎风高涨。

青年不是别人,正是从他手中夺走胖鱼的笔记本,并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顿的抢劫犯!

哪怕接触的时间再怎么短暂,聂源也不会忘记这个人的长相!

是他!就是他!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青年的手劲特别大,以某种擒拿的手法箍着聂源使他动弹不得。而聂源又碍于守在门口的两人,不敢挣扎得太激烈以至于弄出什么动静。

可他越是挣动,青年就越以为他要搞些幺蛾子暴露两人,反而扭着他的胳膊把他越钳越紧。

聂源的手腕被拧得生疼,再结合他刚才卡在窗框中惹来的一身酸痛,身体上的各种不适刺激得他的火气直线升高。

于是他在心里疯狂吐槽青年:

就算他把自己卡在窗框上了,他又不是真正的傻叉!即使他有心给青年一个教训,他也不至于无脑到为了一时爽快把自己也跟着暴露出来。

聂源一边伸脚去踹青年的小腿,一边借着衣柜门缝透进来的光亮给青年递眼神。直到青年确认聂源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搞事的意思,他才缓缓松开聂源。

聂源向后小退半步,在有限的空间内尽量远离青年。他正了正衣领,用气音对青年说了声:“呵。”

青年并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而是半侧着身,在足以随时应对衣柜外的威胁的同时,也戒备着聂源。

见他不理自己,聂源撇了撇嘴,干脆靠在衣柜上也不再理他。

衣柜中黑暗无边,而且霉味十足。聂源背后的衣柜木板上就不知道长了什么,他方才靠上去时左耳不小心碰了一下,结果挨到一片冰冷滑腻的东西。这触感吓得聂源一阵战栗,赶忙偏头避开,整个人朝外挪了一公分。

被这么惊了一番后,聂源激动的情绪也冷静下来不少。

老实说,他对在这个地方看见青年并不感到惊讶。

既然这个地方与胖鱼有所关联,那么青年的出现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同时更加作证了聂源先前的判断。

真正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青年为什么要出手帮他?

尽管聂源尚且不知他会在荒宅中找到什么,但选手已经悉数到场,如今在这栋大宅里没有谁和谁是手拉手的好伙伴。

金苹果只有一个,谁得到了就是谁的。

所以无论出于什么角度考虑,青年都不该帮自己这一把。毕竟能兵不血刃除掉一名对手岂不美哉?

就是他这一帮,却让聂源陷入了疑惑。

难道这名青年还是个好人不成?

此时,门外的两人已经从亲戚家的熊孩子聊到了昨晚足疗小姐的手法,话题开始渐渐变得不堪入耳。

聂源抱着胳膊听了一会,干脆拿出手机,解锁打字。

他的手机是去年新出的iphone 4s,屏幕解锁之后泛出徐徐光亮,惹得青年皱起眉头,朝聂源这便瞥了两眼。

见他的手机系统很快就自动调低光亮以适应环境亮度,变成较为微弱的柔光,青年的眉头才跟着纾解开来,又顺着柜门的缝隙看向外界。

青年正专心关注着外界的动向,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碰了两下。

他一侧过头,聂源便将自己的手机直接怼到他的眼前。

手机上正开着系统自带的备忘录,上面打了这样几行字:

“你是什么人?你来这做什么?你跟胖鱼到底什么关系?”

青年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手机,良久,直到手机自动锁屏又被聂源按亮一次后,他才缓缓接过手机。

他拿着手机鼓捣了一阵,然后迟疑了一下,这才把手机还给聂源。

聂源见他打字打得断断续续、分外犹豫,还以为他打了什么了不得的答案。结果他拿回手机低头一看,发现青年竟然只在他的问题下面回了个问号。

???

他这是要问什么?

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我刚刚是怎么傻逼到把自己卡在窗框上的?

这由电信号组成的一弧一点明晃晃地刺入聂源的眼中,它的每个角落似乎都将“嘲弄”二字放大到极致,比聂源之前的那声“呵”更有杀伤力。

聂源只觉得,自己心中稍稍减小的怒火又蹭得一下窜上天去。

为了平复心情,他深吸口气,却又被满衣柜的霉味呛个正着。他捂着嘴,捶着胸口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把咳嗽的声音给憋了回去。

他扶着仍因为喉咙中的痒意而不断收缩的胸口,心说这趟回去必须去医院好好做一遍检查,鬼知道他在荒宅里都接触到了什么东西。

待聂源终于缓过劲来,他拿出手机,两只拇指上下翻飞,飞速地打出他要说的话:

“回答问题!我警告你,现在咱们可是在一条船上,我搞出点声音来你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他再次把手机支到青年面前,见青年迟迟没有动作,聂源又补充了一句:“我记得你,你那天在宾馆抢了我的笔记本还打了我一顿,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或许是“报警”二字触动了青年,他换了个姿势,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青年用的还是非智能的直板诺基亚,小小的屏幕上用短信界面编辑了寥寥数字:“我来找人。”

只要对方不是块顽石能撬开口,那么就有希望问出点什么,聂源紧跟着打字:“人?什么人?那本笔记跟这里有关吗?”

青年皱了皱眉,然后略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在手机上缓缓打下几个字:“跟你没关系。”

聂源被他噎了一句,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抓着手机,用几乎能把屏幕戳漏的力气敲道:“怎么跟我没关系?!!胖鱼是我朋友!你抢了我朋友的笔记本还打了我,我肚子上的伤可还没好呢!!!!”

即使在这种默剧般的争吵中,聂源手机屏幕上的一连串叹号加上他愤慨的表情也似乎具有非凡的力量,让青年的气势弱了三分。

青年思索片刻,只在短信界面里回了一个“抱歉”,便收起手机不再多说什么。

他的态度更是彻底激发了聂源的怒火,聂源只感到一阵头晕脑胀,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冲上脑门。

他忙在心中默念三声“冷静”,然后搓了把脸,才继续用手机打字给青年看:

“就算跟我没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要抢胖鱼的笔记本?你跟胖鱼又是什么关系?”

然而收起手机青年已经打定主意缄默到底,哪怕聂源几乎把手机戳到他脸上,他也对这些问题视而不见。

聂源看他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正打算问些别的,就在这时,他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如果说联系青年与荒宅间的纽带是那本关键笔记,那么联系笔记与胖鱼的一环不正是那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周知遥吗?

反正事到如今,整间大宅里估计没有比他知道的更少的人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能试出一点是一点。

于是聂源试探地问道:“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叫周知遥?”

手机屏幕再次被摆在青年面前,这次青年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但聂源明显感觉到有两道视线投射在了他的身上。

bingo。

他在黑暗中扬起了胜利的微笑。

正当聂源收回手机,想抓住这个机会继续往下挖掘时,他的动作突然一顿。

等等,视线……有两道?

聂源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其中一道视线来自身边的青年。而另一道……

它仿佛来自不知名虚空,一会近在咫尺,一会又远在天边,带着未明的恶意盘桓在他的头顶伺机而动。

聂源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不对,说是寒意并不恰当。

那并不是生理上的寒冷,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泛起的战栗。是已经被人类遗忘多年,但依然存在于我们的基因与骨血中的,对猎食者的臣服与恐惧。

聂源仿佛失去了对全身肌肉的控制,他僵在原地,颤抖自食指的指尖开始出现,然后一路蔓延至手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门口两人的说话声已经消失不见。

或者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聂源张了张嘴,他的脖子上似乎被套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绳结,这些绳结卡死了他的声带,让他发不出丁点声音。

他眼中的世界也如调色盘般扭曲、旋转起来。周围黑暗似乎泛出了各种颜色的光晕,来自衣柜门缝的光线便融化在这五彩斑斓的黑暗中,卷曲成一个不规则的环形。

有那么一瞬间,聂源似乎从环形光圈中的黑暗里瞥见了些奇怪的景象。

这些景象都好似被施加了奇怪滤镜的照片,变成一幅幅人类无法读懂的抽象图片,只消两眼便能让观者头晕目眩。

偏生聂源的图像记忆极佳,即使这些景象仅出现了短短的一瞬,他也不由自主地将它们记忆下来。然后这些图像便从眼前的黑暗进入到他的脑中,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循环播放。

它们先是撕扯开聂源的意识,再将它们以一种陌生的方式重组起来,令聂源认知中的世界近乎颠倒过来。

在不断的循环播放中,聂源只堪堪认出了一个瞬间。

那个瞬间里有一段他使用了几十年的中文字,这些方块字宛如一个特殊的标识,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认知里。聂源试图辨识出文字的含义,可他错乱的精神世界同样打散了他对文字的理解力。

唯有一点认知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脑中:那段字是黑色的,发光的黑色,写在发光的白纸上。

这个很重要!他必须搞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

聂源不明白为什么,但他就是知道,所以他紧紧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周围的一切都在阻挡他,他就好像被浸入一池粘稠、厚重的胶体中,无法呼吸,也无法前行,无论上下左右都是倒错的世界。

聂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唯有向着那个片段拼命游去。

然而他作为人类的形态在这摊紧密的胶质中不断拖累着他,为了能离开这里,聂源不断地改变着自己。

他收束了四肢,重塑了身形,然后压缩自己……

最终,他把自己变得仿佛游鱼一般,全身上下布满了他认不出的纹路。这些纹路一接触到四周的胶质,便将它们化成一道道水流。

聂源循着水流摆动身体,奋力地向着那个片段游去。

就在他触到片段的一瞬间,他认出了其中的两个字:

“胖鱼”。

接着,周围的一切如潮水般褪去,于此同时,他被一道大力猛地拉出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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