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山山脉如同巨龙一般横亘在帝国的东北方，它西起天门，东至南渊，整个山脉只有临山州狼牙郡以东山脉有一条山谷可以通往四望州，前朝因坤山以东之地乱民时常由此谷进入中原，便在此地修建关隘，因山谷地形犬牙交错，如同狼牙一般，便取名狼牙关（狼牙郡正是因此关而得名），由于坤山入海处如同巨龙望海一般，便将此处命名为龙头，后因霍之简之故，将此地命名为龙头关。

东出龙头关便是胶州，与四望州的暗林山地不同，胶州地势平坦，又临近南渊，其地之民多以渔盐农耕为生，又有十姓胶州之称，因前朝夺取天下后便徙中原原五大姓至胶州，圣朝定鼎天下后又徙中原大姓至胶州，较好也是五姓，故胶州以玄水为界，又分为西五姓、东五姓，东五姓占有五郡，分别是文德、宣武、怀仁、怀忠、尚义五郡，西五姓所占五郡为松州、桐州、柳州、柏州、杨州。

当霍之简的大军与秃顶山擦肩而过后，过二郎等严阵以待的众人欣喜不已，二郎立即派人尾随大军随时汇报大军动向，令众人意外的是，大军没有做丝毫停留，直奔龙头关而去。

没想到，局势发生了颠倒乾坤的大反转，差点分崩离析的秃顶山众人，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绝佳机会：四望州多叛乱，胶州十姓皆为前朝遗老，因此朝廷对关东各城镇的守兵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关东守护军只余两万驻守东极城，这就意味着，整个关东的军事力量极为空虚。

同时，摆在过二郎面前的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秃顶山离望天山不远，临近二州交界，是北上，先拿下四望州，还是南下夺取胶州，成了众人今日争执的焦点。

“二哥，这还有什么可争的？”邱五光显然已经重新获得了过二郎的信任，那日，二郎回到山上之后，只是将几个邱五光手下的亲信责骂了一顿而已，众人便又和好如初，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四望除了遮天蔽日的暗林什么都没有，胶州富过四望十倍，随便抢他几个郡县，就够咱们兄弟们这一世吃喝的了。”

“还有一点，”周文杰附和道，“四望多山林，各城镇都是易守难攻，东极城就在东望，仍有两万守护，山上的兄弟至今也不足两万，如若北上，势必是难上加难，胶州则完全不同，地势平坦，无险可守，无兵可用，我们兄弟取胶州必然会势如破竹！”

二郎听了周文杰的话点了点头道，“先生讲得有理。”

“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跟邱五光一样，贪图胶州富贵！”屠大用瓮声瓮气的道，“二哥，你以前曾说过，我们现在不过是静待时机，各城镇义士听到我们举事之后必定会蜂拥而起，只要二哥你给我千人，守望城朝夕可破，夏蒙的脑袋朝夕可得！得了四望，在南下胶州，不是更痛快？”

二郎听大用这样说知道他是报仇心切，自己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向邱五光和周文杰二人。

这二人也是被大用杀的破了胆，连正眼都不敢看大用一眼，更别提说话反驳他了。

二郎见这两个人不说什么，便又看向坐在一旁的李三达和郭二狗，这两个人一个善射，一个善于掘地，在山上都是能说的上话的人，因为这两人还算憨厚，大用与他们关系还算不错，如果他们二个能说上几句话，大用也许还能听一听，可是这二人也是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像是有主意。

这时二郎又想起一人来，他便看向了坐在角落里的过三儿。

过三儿与大用不同，不像他那般实诚，在山上的这段时间，邱五光等人的所作所为，他早就心知肚明，这群人与蝗虫无异，他们没到一个地方，就会把这个地方吃光啃净，这趟四望之行，他看到的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四望百姓的痛苦和哀嚎，更何况，在往北不远便是柳青的普乐城和他“城城都是守望城”的梦想。

胶州呢？他只知道胶州富四望十倍，在他的印象里只有那些走进首元城看着乞丐摇头晃脑的富家公子，这样人的死活跟他过三儿有什么关系？

“我不懂怎么打仗，”过三儿知道二哥是想让他说服大用，“我只知道胶州有钱，好打，四望都是一些穷老百姓，他们本来就吃不饱饭，咱们这些人一路向北去，连口吃的都没有，还不得饿死。”

屠大用看着眼前这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听他说的不三不四的刚想发火。

二郎知道大用又把过三儿给忘了，连忙大声说道，“三弟说的有理！”

大用一听二郎喊三弟，这才知道这个人就是过三儿，脸上颜色马上就缓和了下来，朝过三儿点点头，便默不作声了。

二郎瞅准时机向大用说道，“大用，我知你心意，你有你的道理，可是众兄弟已经在秃顶山上这么长时间了，不尽快趁次机会有所收货，怕是人心就再难拢住了，你放心，这仇不是你一个人的，也是咱们大家的仇，试问山上的兄弟哪一个不是被夏蒙，被朝廷逼得走投无路家破人亡的？”

“二哥所言不错！”就不说话的李三达点头道，“我们不是无路可走，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大用见大家都这样说，唉声叹气默不作声，闷闷不乐。

过三儿的心思则全不在这些所谓的大事和富贵上面，他的心里全是对父母、大哥和柳青的牵挂，他原本只是想道秃顶山上看看二哥和大用，没想到却碰上了邱五光等人密谋出卖二哥。

二哥身边都是一些像邱五光、周季平这样受到一点威胁就便要出卖二哥谋求自己的富贵，而二哥呢？不但对他们既往不咎，还要与他们出入同行，倚为心腹！过三儿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懂得二哥的处事之道，所以，他永远都不会成为二哥那样的四方来归的英雄豪杰。

同样，他也不理解柳青的救世哲学，他没有柳青那么大的胸怀，他只知道，这个世上情最大，兄弟情、亲情还有爱情！

如果不是邱五光和周文杰看屠大用时流露出的恐惧的神色，过三儿还真以为那天的事并没有发生。多亏了大用哥，二哥身边只要有他，生命便会多了几分保障。

是时候了，过三儿想，该离开秃顶山了，过三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分离，也许，他的一生都是这样，不停的分离，看着不同的人从身边离去。

“三弟，”二郎道，“我马上就要举大事了，正是用人的时候，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呢？”

“二哥，”过三儿道，“我不是离开，我是回去看望兄长和二老。”

“二老有大哥照顾肯定不会有事的。”二郎道。

“兄长照顾？”过三儿有些吃惊的问道，“你没有回去看他们吗？你没回去看看二老吗？大哥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他太老实了，连自己他都照顾不好！”

二郎沉默良久，“三弟，你也知道，我离不开这，欲成大事，就难以顾家！”

“秃顶山相距首元来回不过百里，这样的时间你都没有吗？”

二郎听过三儿这样说，流着眼泪说，“我只一身，此身已许给了兄弟道义，就再难顾全二老了！”

“是你的兄弟道义让你迷了心，还是富贵的痴心妄想让你痴了心？或者说，你是想把天子从他的椅子上踢下来，你自己坐上去？”过三儿说完，转身就要走。

“老三！”二郎连忙起身，“你怎么能这么说？”

“二哥，”过三儿回头看向二郎道，“别让你的野心把你吃什么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