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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龙众生 三十七章海龙

济州独孤氏向来因人才济济著称,老一辈中的独孤清流乃是世人公认的名士之首,自不必说,年轻一辈中有“独孤四龙”之称的四位年轻人,亦是人中翘楚。

独孤兴龙为人成熟老练,年纪轻轻便能独当一面,现留守济州,掌管独孤氏家族中的大小事务。独孤云龙勇力过人,精通韬略,多次与独孤清世一起参加战阵,一条长枪使敌人见之胆寒,现在在帝都城外统领大军的就是这个独孤云龙。独孤海龙为人豁达,少年时便广交天下豪杰,近年来离开济州,游历天下,狼牙守军出发之前,海龙恰好来到狼牙关,此时尚在军中。独孤志龙,有名士之风,此时正在竹林寺奉独孤清流。

世人传说,多年前独孤氏众人找到已隐居竹林的独孤清流,请求其为本族尽力,清流本来是执意不肯的,但是不知道族人想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办法,清流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并亲自在族人中找了四名有些资质的年轻人留在身边,因材施教,这四名年轻人便是日后的“独孤四龙”。

独孤清世起事之前便命独孤云龙,待城门大开后领大军入城,虽然他没说明自己的意图,云龙却已猜个八九不离十,云龙武人出身,冲锋陷阵无人能敌,至于国家反复,天下倾塌这样的大事,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于是便拿着密信来找海龙商量。

海龙看了密信大惊失色道“此事必败!二哥,快写信给伯父,让他切不可轻举妄动!”

“老三,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我在朝中也有几个旧友,现在政局的复杂程度,是连天子自己都难以预料得到的,各大家族的势力原本就盘根错节,天子又设立了一个密事监,使得局势更加复杂,朝堂之上的任何人都可能是你的朋友,亦可能是你的敌人。”

“既然都乱成这熊样了,督将军正好趁乱取事!”

海龙叹了口气,“二哥,伯父要做的事,是一件极为机密之事,若事不密,大祸必至,可现在的朝堂上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只怕是伯父要为他人做嫁衣裳!事不宜迟,你快些写信给伯父,希望还来得及。”

事情的走向正是按照海龙的想法来的,现在早已过了约定的时辰,城门仍然像一座大山一样矗立在那里,没有任何要打开的迹象,城上的守兵又突然间各个军容严整,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看到这些迹象,海龙知道,独孤氏大难将至。

“我军尚有三万勇士,帝都之中,守护军一万,金甲郎伍千,不过是区区一万五千人,老子当年一人一骑,再加上刀奴,在敌人伍万人中左右冲突,最后以两万军力全歼逆匪,海龙,你为何要愁眉不展,一副大祸将至的神情?”

“二哥,你熟读兵法,怎么会不知道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的道理,帝都兵精粮足,如若坚守,不与我军交战,将如之奈何?”

“这,”云龙明白海龙的意思,他们现在实在是处在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如若强行攻城,不但城池难以攻下来,天下勤王之兵,朝夕可至,到那时,区区三万守军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老三,你说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只有我亲自去走一遭了!”

“老三,你要去送死?”

“二哥,你听我说,弟别无长处,只是以前多交了一些朋友,我进城以后,找些朋友从中周旋,也许能解独孤氏当前之困,你还记得先生当年是怎么说的吗?他说只要咱们兄弟能于关键之时挺身而出,便可保住独孤一族!”

“为什么这个时候是你不是我呢?”

“二哥,你就别争了,你的时候还没到。”

魏仲言到城外的时候,看到的只是无数座空置的营帐,在这些营帐之中,只有独孤海龙一人独自一人子下棋。

“海龙不知是阁老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原来是海龙世侄,”魏仲言掩饰自己脸上的困惑笑道“怎么就剩下世侄一人了呢?云龙和狼牙守军呢?”

“阁老可能还不知道,督将军进城之前,便将军权交割给了副将军,让他拳拳处理军中事务,谁知这副将军是个急脾气,等了督将军几日,却不见出来,他怕误了渔州渡口汇合的日期,也不等督将军,自己便带了大军南下,这不连营帐都来不及收拾,只留下我一个人等督将军出城,没想到竟然是阁老亲自来了。”海龙说着又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封信,“既然督将军没有出来,那就劳烦阁老,把这封信带给他了。”

说是一封信,其实并没有信封,只不过是一张写了寥寥数字的纸,魏仲言接过这张纸,只一眼,便看清了纸上的内容,不过就是云龙说的告罪先行的话而已。

魏仲言为官日久,对于人情世故捻熟于心,如今这独孤氏虽然获罪,朝堂之上独孤一族被尽数诛杀,但是独孤氏仍然拥有着雄厚的实力,抛开这些不谈,就算独孤氏只剩下了一个独孤清流,就不能小觑,何况还有这么多胆大心细的后辈,想到这里,魏仲言长出了一口气“云龙走的好!他若不走,你们独孤氏的罪,就被落实了!”

“哦?”海龙惊讶的问“阁老何出此言?”

魏仲言也不隐瞒,将宫廷中独孤一族为乱之事一一向海龙说了。

海龙虽然猜到了一些,却没想到独孤清世会这样的草率,这样胆大,最后又落得这样凄惨的结果,但是有一点,他猜的一点都没有错,眼前,独孤氏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世侄,”魏仲言低声说“我向来仰慕流水先生,你们小哥四个老夫也是喜爱至极,常常感叹自己不能有你们这样的儿子,你快跑吧,就当我今天没见到你,跟我一起来的侍卫都是我的亲信,他们也不会出卖你的,你要是再不走,只怕是也要性命不保!”

“阁老,我不能走!”海龙毅然决然的说“宫中之事,只是独孤清世一人一时糊涂,意图不轨,我如果不把事情向天子分白清楚,济州独孤氏反叛的罪名不就真的落实了吗?”

仇彤听说三万狼牙守军早已人去寨空,如今只有独孤海龙一人入城,心中半是欣喜,半是懊恼,独孤云龙勇力冠绝天下,今天让他逃脱了,日后再想除掉他可就难了!

依着仇彤的本意,这个独孤海龙是不能留的,正当她准备下令处死海龙的时候,在屏风后面走出了一个人来,此人面容虽不甚老,却是满头花白的头发,“主子,这个人不能杀。”

“独孤氏的人,杀一个就少一个,何况,这人还是有四龙之称的独孤海龙,留着他,就不怕他在京城为乱吗?”

“这个人,交游甚广,京中多有他的古旧好友,主子刚握权柄,当今之际应该想着怎么把这权柄抓牢,让皇上真正的成为摆设,这个时候,主子最需要的平稳,不是清洗,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您还怕没时间收拾这些人?”

“家翁说的是!”

独孤海龙正跪在天子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谢罪的时候,他便感受到了面前这位天子和身边朝臣的异样,众人的注意力并不在天子和自己的身上,他们的目光都投向了天子身后的一位披坚执锐的女人身上,仿佛她的一个眼神就可以决定所有人的生死。就连天子的注意力也在这个女人身上,不经意的,这个女人点了点头,天子马上笑着对海龙说,“朕知道,这些都是独孤清世一个人的事,与你们独孤氏何干?他先后胁迫独清孝、清玉、独孤贵妃来做下了这等无法无天的事,罪人已经尽数伏诛,其他人罪责全免,海龙你这次近程就不要走了,留在朕身边先做个客卿,日后再许你一个合适的官职,为朕出力!”

独孤海龙在向天子千恩万谢的同时,也弄明白了一件事,眼前的这位天子已经做不了任何人的主了,包括他自己。

有一点,海龙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以天子往日的权威和威信,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便会权柄旁落?除非宫廷之中,早就隐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如果说天子的危机好像是一堆堆早就堆放好的干材,那么独孤清世不过是点燃这把火的一个火星而已。

站得越高,看着你惦记你的人就越多。你的结果有一万种,可惜的是,永远都不是你预想到的那一种。

数日后各地的奏报先后传至京师:先是,栾虎擅自率五万河东守护军出海,随后,王恩怕栾虎独占军功,只集结了五万河西守护军和三万龙头关守军便未经奏请擅自出海,下门关督将军梅怀古率三万守军赶到渔州独口的时候,渡口之中早已空无一人;上门关督将军仇伍和安西都护仇彬奏报称安西王霍远道矫夺兵权,安西州政局不稳,二人无法按朝廷之前的旨意行事;离州牧崔直称离州百姓怯战至今无法征集五万兵马。

下棋和操控天下毕竟是两回事,棋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没有东宫之变,没有仇彤夺权,对于当前的形势,天子仍会头疼不已,绝对的权力,可以使人狂妄,也可以使人愚蠢,再圣明的天子也会被身边无数人一起编织的假象捆住,霍芝渊自然也不例外。

不久,新的圣旨便下来了:命梅怀古收编独孤云龙率领的三万狼牙守军,与本部人马一起回下门关,同时限崔直一月之内召集人马,待梅怀古军至下门关后,与梅怀古一同率本部人马入安西州,离州兵、下门关守军、狼牙关守军、上门关守军、安西都护军组成联军,由仇彬任主帅,征讨矫夺兵权的安西王霍远道。至于栾虎、王恩等人罪责待其得胜归来时再议。

这是一道在外人眼中莫名其妙的圣旨,一个安西王用得着五处人马联合二十八万大军讨伐吗?安西王又有什么实力来对抗这些兵马?他矫夺兵权,夺谁的权?兵有多少?再有,主帅有问题,不论是梅怀古还是崔直都是较后辈仇彬更加有威望,他虽然是都护,却只是个两年一换的临时都护而已。

但是,如果你知道了这道圣旨真正的颁布者之后,你就不会奇怪了,看来,仇氏的春天来了。

海龙冷眼看着宫廷之上发生的这一切,先生的话又出现在他的耳边“如果,能把这世间事都看清楚,你会发现,原本那些你认为属于你的,其实都是别人的---要么是你抢了别人的,要么是要被别人抢走的。”海龙知道,只有生命是自己的,所以,他要让族人和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不久之后,废太子霍斯道病逝,临渊王霍祺道拜思宗大宗为师自愿舍弃了皇室身份。同时,仇彤被立为皇后,其子霍忠道立为太子。

圣旨确实是由天子下达的,也加盖了天子的玉玺,至于圣旨的内容有多少是出自天子的意愿就不得而知,现在的天子与一位年近古稀受尽妻儿气的农家老人没什么两样,好在,胡茜还能在他身边,只要有这个女人在,日子好像就没那么难过了。

可是好景不长,一天,程池突然带着金甲郎走进天子的寝宫,拉起棋案旁的胡茜就往外走。

“程将军你这是干嘛?”天子忙站起身来挡在程池面前。

程池冷哼了一声,“皇上还不知道吧。”说着便将一份奏则掷在天子面前,“这是狐媚子跟霍斯道通奸的罪证,你自己看看吧。”

“什么?”天子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池暗笑,这个人还是以前那个反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千古一帝吗?“皇后已经拟了旨,这贱人秋后问斩,还有栾贵妃私通外臣,多次与栾虎通信泄露宫廷密事,念其育有子嗣,皇后娘娘开恩,贬她做个贵人,皇上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霍芝渊知道他们现在已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却没想到敢像现在这样放肆,想到这里,他的双眼不由自主的射出万道精光。

程池那张笑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慌的神情,前一刻自己还高高在上,而眼前的这位老人,好像就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巨人,自己只能仰视,站在他面前,就连呼吸都觉得是一件极为吃力的事。

好在,这种感觉只停留了那么一瞬间,刚才的感觉就好像做了一个白日梦一样,既真实又虚幻。眼前的人还是一位猥猥琐琐的老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天子就像失了魂一样,整日在自己的寝宫悠悠荡荡,吃了就睡,醒了就吃。等死,似乎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陛下。”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个人在叫自己。天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个年人的宦官,这个人他好像认识,只是记不清是谁。

“臣独孤海龙,拜见陛下。”哦,原来是前段时间进城的那个人。

“你是怎么进来的,有什么事吗?难道你是想像独孤清世一样杀了朕?”天子的声音不带一丝惊恐,就好像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一样。

“陛下,臣在宫中有几个朋友,今天金甲郎当值的将领正是臣昔年的古旧,臣此次来是想告诉陛下,济州独孤氏永远忠于陛下,孰是孰非请陛下圣断!”

“朕知道谁是恶人,没有你们独孤氏朕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臣进城的这些日子里,已经知道了当日之事的来龙去脉,这其中疑点颇多,独孤贵妃育有太子,这对于独孤氏来说有着天大的好处,独孤清世又何必在东宫作乱?”

“太子病重,且与胡茜通奸怕朕知道此事,所以才想到了先下手为强的办法。”天子远比他现在看起来睿智的多。

海龙大惊,他并不知道太子与胡茜通奸之事,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这件事,臣实是不知,就算如陛下所言,那么陛下有没有想过,仇彤为何不早不晚,就在东宫事发前两天操练女将,还非要得到一个将军的封号,密事监连朝臣说的梦话都能查的一清二楚,为什么东宫之乱这么大的事,他们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有,安西王霍远道在京城的时候便有个浪子的名声,怎么一到百丘就能在手中一点兵权都没有的情况下矫夺兵权?这其中,一定有临渊仇氏的一个天大的阴谋。”

天子摇了摇头,又笑了笑“我当你有什么高论,冒着危险来见我,仇彤为乱,和程池一起夺了朕的天下,只怕不是瞎子,就都能看明白吧?”

“臣愚顿,臣只知道仇、程二贼夺了京师,却不知道他们夺了天下,他们如果真的得了天下,为什么还要以陛下的名义颁布诏书呢?”

“你是说?”天子眼前一亮!“如果卿能助朕完成此事,事成之后,首丞的位子就是你的!”

“这件事,臣办不到,”看到天子原本热切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绝望之后,独孤海龙接着说“但是,臣认为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谁?”

“现任大宗史珂智!思宗有自己传递消息的方式,只有他有办法将消息传给那个人,当今天下能与仇氏即将组成的联军抗衡的恐怕只有这个人了。臣相信,只要他看见陛下的信物,便一定会万里勤王!”

“思宗,大宗,”天子眯起了眼睛“祺道投入他的门下也是你的主意?”

海龙点头,“故太子魂归神山,济王不堪大用,且身负大罪,安西王远在百丘,待陛下拨乱反正的时候,总要有个人能留下来做天下的储君啊!”

“爱卿想的真是长远,”天子意味深长的说道“只是大宗说自己不敢收皇子为徒,所以搞了个什么替师收徒,还起了个宗名,叫霍慧智,这个名字朕实在是不喜欢。”

海龙看到天子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已然明白,天子已经知道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