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祖洞是安放先人的地方,除了本族酋长,谁也不准进去!”丘林炙夏率领着众族人挡在先祖洞前。
“都护,”郎将叶胜低声道,“都搜过了,只有这个山洞没进去了。”
仇彬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刻意摆出来的笑容,“朝廷让你们丘林部成了百丘之长,正是出于对你们的信任,信任是相互的,我呢,也希望你们丘林部能给我们一些信任,我知道尼人的规矩,你们难道一点都不知道我们的规矩?王爷的侍卫说你们劫走了安西王,你们不让我们彻底搜搜,让本都护如何向天子交待?”
说罢仇彬将手一挥,他身后的将士,有的拔出了的刀剑,有的举起了弓弩,丘林族人看对方亮出了武器,不待炙夏吩咐,也纷纷举起长矛、砍刀,一场争斗一触即发。
“尼人的武器从来都是用来对准猎物和敌人的,你们为什么要拿着武器对准朋友?”声音虽然微弱,却充满了威严,丘林族人几乎是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同时放下了武器,甚至就连仇彬的人都有一大半放下了武器,这声音就像有魔性一样,让人难以抗拒。
丘林朗赫在族人的搀扶下,从都护兵身后走了过来,而那原本列队整齐的都护兵就像被一把无形的利刃从中间切开一样,他们已经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为朗赫让出了一条路。
仇彬看得出来,自己带来的这些人,已经在气势上败给了那位看起来马上就要咽气的老人,他的心中一阵抽搐,在尼人面前,中原人简直不堪一击,表面却仍旧不动声色的笑着说“大酋的身体可好些了?”
朗赫也笑着说道“谈不上好,比死人还多口气而已,都护大人驾到,怎么也该通知我一声啊,我也好出来迎接大人。”
“哈哈哈,”仇彬干笑了几声,“大酋这是说哪的话,你才是百丘的大酋,我不过是朝廷派来的都护,还是个两年之后就要滚蛋的都护,怎么能让大酋来迎接我呢?”
“都护真是太谦虚了,尼人在中原人面前不过是贱民,是连祖宗规矩都保不住的下等人,什么大酋不大酋的,大人别取笑我了。”
仇彬气得牙根直痒痒,这个老不死的,几句话就把自己架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自己要是接着执意要进先祖洞,就是看不起尼人,不尊重尼人的规矩,把尼人当成下等人,这样的话自己将来要面对的就不是丘林一族的仇恨,而是整个尼人族的仇恨,可自己要是不进去,又怎么能找到霍远道,要知道,这个人对于自己将来的计划而言,可是关系重大!
“大酋啊大酋,你自己刚才都说咱们是朋友了,不能刀兵相向,既然是朋友,开几句玩笑总是可以的吧?再者说了,尼人重诺如金,只要你大酋说一句,并拿整个丘林族的族人立誓,我要找的人,不在先祖洞中,我又怎么会不信呢?你说呢大酋?”
“我以昆仑山上的西后王母起誓,中原的皇帝的三皇子霍远道不在先祖洞中!”
“父亲!”炙夏满脸诧异的说道“您怎么能用神山向中原人起誓!他们不配!”
朗赫没有理会炙夏说的话,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不在先祖洞中,不在丘林猎场,丘林的族人也没有猎杀他,他也没有埋葬在丘林的土地上!”
现在换作是仇彬一脸诧异了,他没想到这个老家伙会这么痛快的起誓,并且拿尼人心中最神圣的圣山起誓。
“大帅,您尊重尼人,相信他们,但末将却难从命,来人!给我搜!”叶胜是仇彬的亲信,他了解仇彬,仇彬是一个喜欢表演的人,而自己之所以能成为他的亲信,就是因为自己喜欢跟他一起表演。
“你们倒是上啊!都他娘的后退什么?”叶胜见身边的人都不停的向后退,便破口大骂“没用的东西!”与此同时,他脊背突然一阵发凉,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心中猛的跳个不停,他不由自主的回过头来。
那是一双几近混浊的眼睛,也是一双仿佛能在一瞬间让你死上一百次的眼睛,叶胜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面对着郎赫的目光,他怂了。
“啪”的一声,叶胜的脸上已经挨了仇彬一记狠狠的耳光,“你连本都护的话都敢违抗?你不相信尼人用神山设的誓言,就是跟大酋,跟整个尼人作对!都给老子滚!”
看着仇彬等人离去的背影,朗赫对身后的炙夏说道“永远不要在外人面前怀疑你酋长的决定!”
“是,父亲!”
“把智者从先祖洞里抬出来吧,他们不会来了。”朗赫说完,便闭上了眼睛默默向西后祝祷“伟大万能的西后!请帮助他们逃过中原人的追杀!”
仇彬撕碎了手中的一张狭长的纸条,转身向叶胜道“带五百个手脚利索的,乘快船北上,他们要去昆仑山,就算追到昆仑山,你也给老子把人给追到!记住,我要活的!”
安西王府的众人见仇彬怒气冲冲的回来了,赶紧出门跪的迎接。
仇彬的脸上阴晴不定,看着面前跪着的一群人说道“抬起头来。”
仇彬的目光逐一在众人的脸上扫过,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肖坤的脸上,他转过身对身后的一个官员模样的人问“是他吗?”
那官员正是当日为霍远道引路的使者,“就是他大人。”
仇彬点头后,脸上立即摆出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迎着肖坤就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将肖坤扶了起来,“王爷,您真会开玩笑!穿着一身中官的服饰来逗咱们这些奴才。”
肖坤对仇彬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都护大人,我,”
“你要是想要你的狗命,就给老子闭嘴!”仇彬咬着牙低声说道“老子说你是谁你就是谁!”
肖坤虽然不知道仇彬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闭着嘴任凭仇彬搀扶。
仇彬身后走出来一个偏将,“都护,其他人?”
“杀!”
直到坐在北行的船上,霍远道才有时间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没想到,这次百丘之行会成为他人生至关重要的选择,他不得不惊叹命运的奇妙,从出生的那一天起,他就就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和自己想要的生活,每次决定,都是身不由己。
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这样一群曾经想要取自己性命的野蛮人一起北上?前往一处尼人自己都未曾到达过的地方,这中间的过程,必定会历经千难万险,自己也必定会九死一生,这样做的有意义吗?有必要吗?
有!这是他最后一次被命运推着走,等他见了那位传说中的西后之后,他要成为尼人的龙王,他要掌控自己的命运,这是他能成为自己的惟一选择!也是他夺回自己丢掉的东西的惟一选择!
几声动物的呼号声打断了远道的思绪。
“中原的皇子,”坐在木船船头的丘林龙牙道“寻踪发现,有中原人追过来了,咱们必须靠岸。”
五只木舟迅速的靠拢在一起,商议之后,他们决定在家公江东岸登陆,因为西岸是复族猎场,而统尼城就建在复族的猎场中,西岸的丛林中很可能埋伏着中原的士兵。
东岸是乌族的猎场,尼人不会轻易进入其他部族的猎场。因为在尼人眼里,谁先进入了其他部族的猎场,谁就是那个想要挑起争斗的人,也许因为你的一步之差,就会引来两个部族数年或者是数个世代的争斗。
但是,他们别无选择。他们把木船拖到岸上藏了起来,背着准备好干肉和水,向丛林中走去。
“大人,我看到有几只木船从这里上岸了。”叶胜与五百都护兵登岸后,一名探子向他说。
叶胜看了一眼无边无际的丛林,眉头大皱,想在这样的鬼地方找到霍远道谈何容易。忽然,灵光一现,
叶胜召集了五个百夫长,命令他们由一人带人在乌族的猎场中沿河呼喊,令一人带人在丛林中四处放火,自己则带的另外三个百夫长和他们的手下,继续沿河北上,守在家公江的龙口。
一切都安排停当以后,叶胜看着这片浩瀚的丛林,脸上露出了一副老谋深算的笑容。
“中原人这是在干什么?”丘林苍虎听着河边传来的呼喊声,一脸的疑问。
丘林暮秋面色凝重的说“中原人是想把乌族的人引过来,他们了解我们尼人,知道他们一旦发现有尼人闯进了自己的猎场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而且,中原人与各族都有约定,一旦发现误入猎场的中原人,必须要交给都护府处理,不能擅自杀害,他们是想用这个方法,既挑起了争端,又抓获了中原的皇子。”
霍远道第一次听到暮秋发表自己的见解,没想到这位尼人女子一出口就不同凡响,她与炙夏一个继承了父亲的勇猛,一个继承了父亲的智慧。勇力是百人敌,而智慧却是万人难敌!
就像要应证暮秋的想法一样,丛林中冒出了滚滚的浓烟,烧毁祖林!这是尼人最大的禁忌!看来这群中原人真是不择手段了!
一阵呼啸声由远及近的传来,谁也没有想到,乌族人来的这样快,众人刚拿出自己的武器做好迎战的准备就被一群尼人给团团围住了。
“丘林部的人,你们为什么进入我们的猎场,烧毁我们的祖林!”说话人便是乌部大酋乌古山。
在霍远道的眼里这些尼人都长相装扮到他们手里拿着的武器,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很奇怪,乌族人是怎么知道,朝圣的一行人是来自丘林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