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价比别的车都要便宜些。
简单愣怔了一下,缓缓点头说“好”,十字街口对面的绿灯终于亮起来,简单只感觉车子顿了一下。然后就像一卷缓慢的放映带,摇动着全身咯吱作响的铁架,在人流中缓缓向前移动。
油布遮挡住了车外凌冽的寒风,简单看不见外面的街景,从缝隙处隐隐带来的凉气不断在简单的脸上游走,简单出门只围了一条围巾,而直达脸部的寒意让她瑟瑟发抖。
踏板上的光阴暗不一,时不时由远而近渗进路灯,路过行人时似是娇俏,躲进黑暗里不见,又在经历下一场路灯时悄悄亮起来。
曲雅楠的话停留在最后,她匆匆道了一句晚安,便不再看曲雅楠的消息,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她愣愣看着脚尖。
今天也是这么晚回家,应该不会有机会遇到他了吧。
慌张的想逃离他的视线,又很渴望在每一个放学下班的路上遇见他。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了,难道暗恋的人都这样矛盾吗?
车子绊了什么东西,颠簸了一下,简单抱着双手坐在车里,并没有回过神,遇见叶景轩时他的每一副模样,都在脑海里回转。
渐渐眼前的灯光就稀疏了许多,油布的缝隙外也只能依稀看见z市郊外的菜园风景,这是经过她家的那条水泥路,走的久了,她认得的,夏天的时候她总喜欢在这里走,冬天时候却已经荒芜了,可那不同于都市的放松还在。
走到这里,离家就不远了,而叶景轩每每能够遇见她,几乎都是在这条路上开始的。
“好了阿姨,送到这里吧。”
“哦。”
大妈应答着,在一方人烟稀少的小广场上刹住了,等车子完全停稳了,简单蹲下身子将原先打过结的绳子解开,于是油布就没有了羁绊,大妈从车上下来,帮她把油布撩起来,声音比之前在咖啡厅听见的沙哑了许多。
“小心点,慢点。”带着半指手套的指尖生硬粗糙,摸在手里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张风皱了的橘子皮,冰凉冰凉的。
她很少见过这样大的大妈出来拉三轮车,在她眼里,三轮车大都是上了年纪的爷爷或者叔叔才会骑的,而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她遇见了这样一个独特的人。
大妈重新将油布卷了上去,呼出的热气在黑夜里看的不很分明,简单低头数钱时,在随身的零钱包里,多拿了三枚硬币。
“阿姨,”她把硬币包进了十元纸币里,折成四折塞进了大妈的棉袄口袋里,“十块钱,您赶紧回家吧,外面这么冷,早点回家。”
大妈愣怔了一下,简单悄悄地将三枚硬币滑落进口袋,捏着纸币放到了大妈的掌心里:“阿姨,您路上买点热乎的吃吧,今天谢谢阿姨,我回家啦!”
说罢,还没有等阿姨开口,她早已跑进身后只有昏黄灯光的巷子里,那巷子距离她家还要转几个弯,遇见叶景轩的这条路还有一点点,她没有让阿姨送她进来,仅仅只是因为她还想试试看,看看今天她还能不能遇见那个人。
晚上十点。
只有她刚刚离开的那些大厦还有着未眠的人们,而被覆盖着破旧的这个街区,除了窗户里偶尔透出一点灯光,里面有电视节目的声音,其余的,都已经入睡了,她漫步在与远处的霓虹灯互不照应的沉寂里,入耳是呼呼的风声,连白天那只经常跟在她身后的小土狗,大概也早已回主人家里去休息了。
曲雅楠来过她家里一次,因为晚上奶奶发烧了,她拜托曲雅楠从医院里买点药送过来,曲雅楠来到她家里,第一句话就是:你一个人晚上走外面的夜路,不害怕吗?
这条路上自始自终,都没有所谓的路灯,仅仅只是靠着路边房子里的灯光,和几家店铺照在门口的招牌,才能勉强看清眼前的路,但简单不害怕,因为她从小生活在这里,习惯了。
越往里走,越是安静;散步的行人从不来这里,偶尔路过的车子,也并不会深入,它们依旧是青砖路,不好走,也没人愿意走。
今天也不知能不能遇上她,到家的路越来越短了,简单的心里也变得紧张和失落起来。
不知为什么,叶景轩没有出现的时候,她似乎是很害怕;而当她能在某个地方看见叶景轩的身影时,又恨不得立刻逃开。
当她一眼望穿拐角处空无一人的围墙时,她的心里就如同一颗石子掉落进了深潭,一下子沉了下去。
“呼——”简单歪着头,瘪着嘴发泄自己的情绪,叶景轩今天好像又不在,好吧,那就自己走回家算咯。
她正要收拾好心情继续往家里走,身后兀然间传来了一阵低沉的笑声:“怎么,见不到我叹口气,在庆幸什么?”
“……”
被惊吓到的简单一下子回过了头,刚刚还在念叨的人,此刻就带着满脸温柔的笑意,直直看着她。
他是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
简单错愕地站在那里,就好像自己的心思被人洞彻时那种惊讶,叶景轩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的样子笑出了梨涡:“吓到你了?”
“没,没有。”
简单红着脸低头,真是的,叶景轩说个两三句,自己的脸就这么不争气,往日和曲雅楠嬉皮笑脸的那股厚度去哪里了?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挎包,不敢抬头直视叶景轩的眼睛,心里仍然还想着叶景轩什么时候开始跟在自己的身后,却又没有开口询问。
眼前低头的人儿,虽然看不见她的情绪,可她前一瞬的惶措不安却被叶景轩看在了眼里,唇角不经意勾出一抹笑容,他倒是最喜欢简单这样子的,他也知道是哪里吓到了她,低眼看她时,他温柔解释:
“我就是,在广场那边,看到你从车上下来,这巷子里这么黑,怕你害怕,又怕你不要我陪你走,就跟在你后面了,吓到你了。”
“哦哦哦,嗯。”
简单咽了咽口水,佯装镇静地点了点头;她倒是经常和叶景轩一起走的,打心里以为人家是特意顺路陪自己回家的,谁知道人家一直都当作凑巧,弄得自己心神不宁的。
这要是被曲雅楠知道,跟遗臭万年也没有什么区别了。